傅公館中,氣氛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曾經因動蕩而人心浮動過幾日,但傅冬清退了一批人又給留下的人加了薪水之後,一切便又穩定了下來。
而外界的風波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
租界政府依然對列車案沒有任何的回應,隻是暗地裡將鬨得厲害的幾家苦主安撫了下來,許諾錢財或是更令人難以拒絕的東西,報業那邊再略略施壓,撤掉幾篇報道,而虹口那邊,不知是因為得到了什麼命令,也奇異地保持了緘默,於是事情便糊裡糊塗地平息了下來。
真相依然被一層又一層編織好的謊言所掩蓋,太陽依然升起。
隻是某些事,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
那些在街頭巷尾悄然試圖混淆視聽、顛倒是非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了,經過這一番風波,大家好像又忽然想起來傅家曾經的好,提起傅成山,說起來也是一位頗有節氣的商人,也難怪因此被東洋人刺殺了,幸好天理輪回報應不爽,除掉那虹口一霸,總算也是出了一口惡氣。
雖然這似乎沒有意義,雖然不過是匹夫之勇,雖然這或許於大局無益,但對於許多彷徨迷茫的人而言,這便是黑暗中的一抹曙光,讓人不得不去相信,隻要這世道還有這樣的人物,那國就不會亡的。
專心養病的白茜羽並不清楚外界發生了什麼,她隻是很滿足於自己能活下來這件事,所以每天都在好好養病,並且很用心地讓自己康複起來。
“噔噔噔……時代在召喚……”
窗簾拉開,陽光灑了進來,白茜羽站在窗前,正在做廣播體操,嘴裡念念有詞,“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呼……”
按照醫生的吩咐,她此時正是體虛的時候,是不能吹風著涼的。傅少澤在這個方麵又很聽話,嚴防死守她任何可能受涼的機會,將她管得如同月子期間的婦女,幾乎到了不讓她出房門的地步。所以她也最多隻能在房間裡運動,好讓自己快點生龍活虎起來。
於是當傅少澤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她穿著一身白色睡裙站在陽光下,晨曦透過裙子,勾勒著少女身體美好的曲線,而她卻一手叉腰,一手放在頭邊,努力地將身體往另一側彎曲,姿勢顯得有些可笑……
傅少澤有些發呆,片刻後才愣愣地說,“……醫生說你應該沒有傷到腦子……”
白茜羽回頭瞟他一眼,道,“我再在房間裡悶下去,就真的要傷到腦子了。”
“顧時銘請的那個醫生說了,這周就可以照常外出活動了,但中藥還是要吃,不然落下根子,以後年紀大了身體會很差的。”傅少澤說道,將白襯衫的袖子管卷起來,“過來,我幫你換藥。”
白茜羽摸了摸頭上的繃帶,乖乖走過去,“還要換?”
她在床邊坐下,傅少澤站在她身前,動作輕緩地將繃帶拆下,曾經令人感到冷淡高傲的眉眼都柔和了下來,陽光將房間曬得暖洋洋的,令這一刻的時光也變得有些繾綣。
他俯下身認真地端詳了傷口片刻,“結痂了,不用換藥了。”
“真的?”白茜羽有些欣喜,伸手就想去摸,被傅少澤一把抓住。
“彆去碰。”他的聲音從上方傳過來,“醫生說了,要等結的痂自己掉。”
白茜羽“噢”了一聲,“會留疤嗎?”
大概是出於補償的心理,這段時間一直是傅少澤在事無巨細地照顧她,但他倒像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兩個人的關係在這段時間內處於一種很微妙的平衡中。
沒有人提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白茜羽沒有問他為什麼懷疑她,又為什麼來救她,傅少澤也沒有去解釋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再問她為什麼會開車會殺人,因為他們大概都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什麼說明的必要了。
而自從白茜羽醒來之後,傅少澤也沒有再做出任何表白或是追求的舉動,似乎是刻意地克製自己,讓一切都退回到曾經的原點。
於是在這樣的關係之下,他們的相處反而很像是白茜羽剛來上海的那一段時間,一個麵冷心熱偶爾彆扭的大少爺,一個出不了門對外界一無所知的閨閣少女,一同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偶爾聊兩句天,唯一不同的是大概都對彼此有了很深的了解。
傅少澤一邊拆著紗布,一邊問道,“你不碰就不會……晚上想吃什麼?”
“……紅燒肉,油爆蝦,醬鴨。”
“嗯?要薺菜春筍和芙蓉湯是嗎?”
“再來一個辣子雞。”
“阿膠枸杞銀耳羹嗎?可以。”
“既然已經康複了,那就再來點香檳慶祝吧。”
“紅糖生薑水驅寒的確不錯。”
“……你今天有些帥。”
“不行。”
陽光和煦中,床前的兩個人似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進行的對話是多麼的無聊而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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