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皇子姓名,席冶這話說得可謂相當無禮,洛少寧卻沒有第一時間斥責,因為他想不通,席冶,為什麼會知道自己與殿下的關係。
明明他們彼此都未挑明。
懷疑對方是在使詐,洛少寧很快回神,態度自然地遮掩:“席公子說笑,少寧賤命一條,怎值得殿下垂憐。”
席冶卻篤定:“他會的。”
說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既覺得詭異,又嘗到一點甜蜜,洛少寧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是裝作不在意:“席公子說會,那便會吧。”
“……聽您的意思,是殿下會贏。”
否則,區區一個皇子,哪有本事翻席家的案,挑當今聖上的錯。
伸手去逗草筐裡的兔子,黑發青年輕輕嗯了聲,沒再多看他一眼。
洛少寧:“證據。”
就是算命,也得寫個字,或者看個手相麵相,頭頭是道地分析幾句,光給個結果,如何叫人相信。
席冶:沒證據。
愛信不信。
他沒出聲,偏表情生動,洛少寧瞬間讀懂,但奪嫡大業,豈能壓在虛無縹緲的天運之上?無奈,未等他再開口,收到顧琮示意的親衛,便神出鬼沒冒出來,動作熟練地架著洛少寧的胳膊,把人請了出去。
1101:【他還會再來的。】
主角受可沒這麼容易死心。
席冶:【來便來吧。】
反正他不會鬆口讓顧琮去冒險。
乍然見到青年展露鐵口直斷的本事,顧琮卻一點沒懷疑,更沒追根究底,甚至等到院子重新安靜下來,滿臉好奇:“我呢?”
“我是什麼結局?”
席冶:【位高權重,孤獨終老。】
顧琮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但沒關係,】故意頓了頓,席冶繼續寫,【因為我來了。】原著注定的命運,在自己放棄逃婚的一刻,便徹底作廢。
顧琮沒繃住嘴角,笑:“夫人這是要與我白頭偕老的意思嗎?”
席冶仰頭在對方唇上親了親:“將軍覺得呢?”
生生世世,他們總會找到彼此。
死亡亦無法將他們分離。
*
正如1101所料,主角受著實有韌勁,被趕出城幾次,便又偷偷溜進來幾次,直至確定顧琮毫無被拉攏的可能,才離開桑乾城,快馬加鞭,去遊說其他將領。
洛少寧走後,顧琮和席冶的生活很快就恢複了原有的平靜。
顧琮最開始的形容沒錯,在交通工具受限的古代,桑乾城的遠,當真像是在天邊,洛少寧的失敗,變相證明了將軍府的中立,朝堂上鬥得再凶,京城的風雲詭譎也難以波及此處的安寧。
唯一值得掛心的錢伯,因替顧琮守著祖宗祠堂,反倒安全至極,畢竟,將軍府滿門忠烈,在這種關鍵的節骨眼上,誰敢拿錢伯拿牌位威脅顧琮,隻要走漏一點風聲,絕對會落人口舌、失了民心,白送對手翻盤的機會。
冥冥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數月後,燕京落雪,同原著一樣,燕北臨帶領並非顧琮的武將殺入皇宮,清君側,親手將守在老皇帝床邊的貴妃斬於劍下,同時,把身為手足的四皇子押進天牢。
塵埃落定。
席冶卻一連病了數天。
誰叫他是一直活到劇情最後的反派,燕北臨篡位成功的日子,離他的死亡節點相當接近。
親自到府上出診的錢老更是連連蹙眉:“奇怪,這脈象,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如釜中沸水,浮泛無根,偏又吊著一口氣,老夫竟從未見過。”
1101:怎麼說呢,在原本的世界線裡,它家宿主確實已經死了。
以主角為支柱衍生出的小世界臨近結局,即將脫離原著徹底成型,動蕩中,兩種命運疊加在一塊,可不是會既生又死,既死又生。
現代醫療器械都沒檢查出來的真相,居然叫一個老中醫有了察覺。
好在,錢大夫並未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儘管席冶身上毫無外傷,他依舊按自己的診斷,開了些消炎止血的湯藥。
1101:……好吧,它家宿主在原著中的確是被一箭穿心。
古人真神奇。
至於顧琮,則告了假,一連數日,都守在席冶身邊寸步不離,待燕北臨因詔、名正言順成為新皇的那天早晨,席冶終於睜開了眼睛。
天剛蒙蒙亮,他躺在暖和柔軟的皮毛裡,窗外北風呼嘯,屋子裡卻很熱,燃著炭盆,嫋嫋白煙順著特意留下的小縫飄出去。
躺在他身邊的男人大抵許久沒能睡個好覺,眼下是一圈明顯的青黑,雨後春筍般的胡茬更忘了刮。
濃重的困意將顧琮包裹,他緊緊擁著席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皮動了動,卻沒醒,隻條件反射似的,抬手,順了順青年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