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絕對不行。
他怎麼能用席冶教給他的劍法,去傷害對方?
夢境裡的他似乎也有著相同的想法,詭異地,顧琮聽到腦海裡響起自己的聲音,說出的內容卻不受控:
【0028,我做不到。】
隨後是0028冷靜的安撫:【你可以,顧琮。】
【彆犯傻。】
臨門一腳,一狠心,一閉眼,總能捱過。
意識間的交談,電光石火,現實中,白衣獵獵的異仙,正撫琴般抬起十指,操控無形的儡絲,抵禦山下的修士,和麵前的主角攻受。
對方是那樣信任自己,明明造出了本命傀儡,造出了強大的武器,卻不舍得用,而是寶貝般小心護著,徹底將背後交給了他。
——傀儡也會痛。
恍惚間記起青年說過的話,顧琮餘光掃到沈清疏唇角的血跡,明知自己該做什麼,卻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鬆開了手。
誰料,顧琮並沒有如預想中,聽到長劍墜地的響動。
如同一瞬間被按下暫停鍵,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僅剩0028恨鐵不成鋼:【完蛋完蛋!OOC太嚴重,局裡會派新的快穿員來接手。】
所幸,劇情已經走至尾聲,隻要控製住顧琮,便無需再大張旗鼓回檔。
【接手?這是……】什麼意思?
話未說完,顧琮就發覺自己失去了對身體控製,陌生的意識闖進來,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死死壓住,擠進角落。
提線木偶。
他本該習慣這種操縱,但席冶對他實在太好,以至於顧琮還是第一次嘗到這種意識清醒,卻身不由己的滋味。
新來的同事大概是高冷款,一言未發,僅是在時間重新恢複流動的刹那,反手,抓住即將掉落的劍柄,毫無猶豫地,刺向目標。
“X……”
用儘全部的力氣掙紮,顧琮艱難從喉間擠出一個不成字的音節,卻太微弱,眨眼便被蓋過。
簌簌風響、山下怪物的嘶吼、修士的哀嚎、以及近在咫尺的兵刃相撞……明明是最需要專注,最無法分神的時刻,青年依舊從種種雜音裡,精準捕捉到他的聲音,想都沒想,回過了頭。
而後,撲哧,尖銳的利器穿透血肉,殷紅液體大股大股溢出,腥甜的,溫熱的,四濺跌落。
同源的靈力輕易破開防禦,冷硬地,將青年左肩靠下的位置,鑿出一個大洞,顧琮同樣感到了疼,同樣感到皮肉被撕裂,卻難掩慶幸:
還好,還好不是心臟。
但當他透過傀儡的眼睛,瞧見席冶的表情時,顧琮那一點零星的喜悅,立刻像磅礴大雨下的火苗,消失無蹤。
震驚,憤怒,抑或是失望,常人該產生的情緒,席冶統統沒有,仿佛早已經習慣被如此對待,青年平靜地接受了這份背叛,隻道:
“你想殺我?”
麵無表情,連尾音都未曾顫動,周身縈繞著被戰意挑起的凶性,這一刻,他像極了傳聞中冷血的怪物,唯有顧琮,知曉對方到底多痛。
一旁的主角則急急:“阿鶴!”
似擔憂,又似催促。
“阿鶴?”不屬於自己的名字被輕勾的紅唇一字一頓吐出,沒來由地,顧琮感覺到,有一塊看似堅硬的華美琉璃,正狠狠跌在自己麵前,無聲無息,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解釋,想扶起對方,想將裂痕拚湊,回應他的,卻隻有來自快穿局的冰冷通知:
【姓名:顧琮。】
【員工編號:950078。】
【新手任務失敗,懲罰世界即將開啟,跳轉準備……】
【5、4、3、2……】
1。
最後一聲倒數落下,顧琮強撐著,望了眼那雙黑壓壓的鳳眸。
沒有哭。
可他的心卻像被無數鹹澀的淚水灌透,沉甸甸,悶得要命。
【我說什麼來著?救NPC有什麼用?最後一點好處都沒得,平白被恨一場,】刀子嘴豆腐心,0028老父親般嘀咕,【懲罰世界……什麼鬼?喪屍圍城?】
猶如電影落幕,漸漸地,原本清晰的抱怨淡去,眼前一片黑暗的顧琮,又聽到同樣的音色:【顧琮?顧琮?你醒醒!席冶在叫你呢!】
席冶?
席冶。
唰地,像是從鬼壓床中驚醒,顧琮睜開了眼睛。
“做噩夢了?”細細擦去他額頭的薄汗,青年安撫般,衝他笑了笑,細白的指尖,撫上他泛酸的眼尾,“這麼可怕?”
“怎麼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