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進去看看,”敏銳注意到少年視線的落處,顧琮順手將鐵絲遞給對方,“你在這兒等。”
屍體而已,這東西席冶見得多,自然沒什麼興趣,便點頭拿著鐵絲,倚在走廊的牆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副本探索度關係到通關評價,通關評價又關係到遊戲積分,李傑再忌憚顧琮,也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讓步,其他玩家同樣如此,沒兩分鐘,小小一間205就被擠得滿滿登登。
正對房門隆起的被褥,下麵躺著的正是和小白毛同房的中年大叔,五官猙獰,活像被嚇到肝膽俱裂,眼珠鼓得溜圓,隻差沒直接瞪出來,嘴巴也張得極大,裡麵塞滿扁扁的、金屬製的硬幣,混雜著鮮血,堵死喉嚨。
“是遊戲積分的實體化,”熟練從口袋裡掏出副白手套,醫生小心用鑷子夾起枚硬幣,對著門口透進來的光,仔細比對了下,“一模一樣。”
老玩家的習慣,夜裡門窗都要關好,窗簾也要拉緊,是故,此刻房間中格外昏暗,趙東手快,攥住窗簾,稍稍向旁邊扯了扯,見沒異狀,這才一把拽開。
緊接著,唰地,一隻雪白的手自隔壁床的被子下伸出來:
“誰?”
親眼瞧見這幕的程小蓉先是被嚇了一跳,連退兩步,而後靈光一閃,記起來,這不就是小白毛的聲音嗎?
剛睡醒,又悶在被子裡,所以她開始沒認出來。
果然,眾目睽睽下,一頭熟悉的、亂糟糟的小白毛坐了起來,剛睡醒般,揉眼打了個哈欠:“怎麼這麼多人?”
……
如此粗線條,隔壁床死了人不知道,甚至連門鎖被撬也沒察覺,哪怕是最愛挑刺的李傑,都被生生噎住,啞了火。
見多識廣,一片沉默中,顧琮淡定替小白毛解惑:“你室友死了。”
“哦,”仿佛嗅覺失靈,完全沒聞到滿屋子的血腥味,小白毛點點頭,沒骨頭似的,重新躺了回去,“我不認識他。”
抽簽分到一間房,話都沒說兩句。
用力地閉了閉眼,唐燕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昨晚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
“沒有吧,”拉起被子蒙到臉上,小白毛悶悶,“我睡得比較死。”
槽多無口的程小蓉:……是,死,太死了,剛進門時誰能想到這屋子裡還有個會喘氣的大活人呢?
【叮叮叮~叮咚~】大抵終於看夠了戲,直到此刻,玩家們或多或少被“小白毛”的詐屍驚到,係統的死亡公告才姍姍來遲。
有了上回的經驗,這次,不用顧琮提醒,眾人便開始比對存活玩家數量,冷冰冰的“12”,昭示著嘴裡塞滿硬幣的中年大叔已經被淘汰。
“可為什麼是這種死法?”撓撓頭,趙東疑惑,“吞金而亡?有什麼典故沒?”
醫生則輕歎:“不像是吞,倒像是硬塞的,人畢竟有求生的本能,看出血量,他的內臟都被撐破了。”
鮮血順著硬幣與硬幣間的縫隙溢出,浸透大半個枕頭。
如此痛苦的死法,光聽著就讓人膽寒,有好幾個玩家沒進門,和席冶一樣站在走廊裡,青天白日,明顯哆嗦了下。
席冶卻隻顧擺弄手裡的鐵絲。
他其實很想找個門鎖試試,但又記著顧琮的話,便耐著性子,老老實實沒挪窩,等對方忙完。
走廊無窗,即使有燈,也顯得昏暗逼仄,大巴車上和唐燕鄰座的新手女玩家瞥了席冶兩眼,想搭話又沒敢,默默縮回角落。
說也奇怪,少年上車以後的表現,明明隻能用單純無害來形容,可瞧著大半身子被陰影遮住的對方,她就是莫名其妙害怕。
甚至比伸手去摸被怪蘑菇紮根的屍體時還怕。
老玩家有老玩家的優勢,菜鳥卻也能抱團取暖,機會難得,本來心裡已經演練過好幾遍,誰知,沒等開口,她便先慫了。
是因為對方沒笑嗎?
偷偷地,新手女玩家犯嘀咕,剛想鼓足勇氣再試一次,卻突然感覺到黑發少年的目光,準確落在自己身上。
黑壓壓,找不出一絲光亮,恍若積壓著無數怨念的深淵,沒來由地,讓她小腿肚打顫。
類似的場麵好像已經見過許多次,席冶抬手,揉揉太陽穴,道:“有事嗎?”
女玩家飛快地搖了搖頭。
下一秒,如同世界的暫停鍵被解除,原本安靜過頭的小鎮,忽然在一刹那變得熱鬨起來,開門的,開窗的,鳥雀的嘰嘰喳喳……旅館外也有了隱隱的交談聲。
屋內的玩家亦發現了這點,術業有專攻,醫生主動:“白天應該是安全的,要麼你們先去外麵轉轉,我繼續查?”
查?不屑地,李傑撇撇嘴,又不是推理小遊戲,死了就是死了,法醫能怎樣?還真當自己是來探案的?
但,礙於將來可能還用得著對方,李傑真實的情緒僅是一閃而過,便看似配合地,帶著孫鵬宇第一個出了門。
不動聲色,臨走前,顧琮特意瞄了眼床頭櫃上、房間自帶的鬨鐘,小鎮恢複熱鬨的瞬間,時針與分針的指向,恰好是八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