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國粹(1 / 2)

“我找時間帶你學戲, 從吊嗓子開始。”沈槐再次道。

喜從天降把沈聲默給砸懵了。

剛才她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之前沈槐那麼堅決,一點也不願鬆口的樣子,怎麼這一會兒態度直接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不管了, 拜了再說,傻子才問為什麼。

沈聲默喜道:“謝謝爸爸, 不, 謝謝師父!”

沈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但很快板起了麵孔,一副訓斥的口吻:“雖然我答應了要教你, 但你要記住, 我們得約法三章。”

“約法十章都行!”

沈槐開始給她立起規矩來。

“第一,在人前不能顯露你在學戲,亦不能叫我師父。”

“第二, 我雖是你父親,但如今成為你的師父, 便要嚴格的監督你, 培養你,試圖蒙混過關是沒有用的。學戲是苦活, 不可半途而廢, 切記要持之以恒。”

“第三,沒想好。”

沒想好可還行。

沈聲默撲哧一笑, 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爸爸, 我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

聽聞她這麼說,沈槐才放心的點點頭, 覺得女兒這麼乖巧,能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隻是轉念一想,忽然想到那天她躺在地上撒潑的樣子, 麵色頓時一僵。

會……做到的吧?

沈槐看向沈聲默再次道:“你真能做到?你要是做不到,我們兩個的身家性命,可要全交代在這裡了。”

這句話半是嚇唬,半是認真,他得讓女兒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行。

沈聲默用力點點頭,說:“爸爸我知道,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也不會說我正在學戲。”

交代完畢,沈槐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知道女兒真的聽進去了。

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沈槐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是腦子一熱做的決定。

學戲是苦,更加沒有前途。可如今……再沒前途,還能沒前途到哪兒去呢?再壞也不過如此了。

眼看著他餘下一生都將在這個地方度過,連個消遣都沒有,日子清苦又無聊,精神若是沒有個寄托,很難堅持下去。

既然女兒有心想學,他又有力可以教,為什麼不滿足她?

即便不能登台唱戲,自娛自樂也是好的。

而且他也就這個本事傍身了,不教這個,還能教女兒乾苦力?乾苦力是不用教的。

沈槐已經找不到拒絕沈聲默的理由,反而找到了很多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件事便這麼敲定下來。

沈槐說:“我會找時間帶你進山,我知道有個山坳,很安靜,平時沒有人在,我們去哪兒練功吊嗓子。”

“好!”

等沈槐睡了之後,沈聲默才抽空看了眼係統剛剛給她的獎勵。

【一雙軟底舒適的練功鞋。說明:可以幫助宿主更好的練習,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沈聲默腳底上的這雙鞋是沈槐托人給她做的,已經穿了兩年。

做的時候,考慮到要常穿,耐用,所以鞋底納得很厚,長度不適合當時的她,而是偏長的,預留出來的長度就是為的就是她長大後還能穿,不必再做一雙新,可以說非常節省和經濟。鞋子也由一開始的鬆鬆垮垮到現在長度大小都很合適,隻不過鞋底都快被沈聲默穿爛了,舒適度什麼的自然是沒有的。

穿著這樣的一雙鞋走路,有多難受自不必說。若是還要穿著去練功,隻怕腳會經常受傷,不好受。

今天走了許久的圓場步,沈聲默正覺得腳板酸痛難當,想按摩按摩緩解時,係統就給她送來一雙新鞋。

這可真是瞌睡送來枕頭。

係統給的新鞋看上去並不新,和沈聲默腳上的這一雙一模一樣。

沈聲默從係統空間裡拿出來,試了新鞋子才發現內有乾坤。

鞋子表麵上雖然是一樣的,可穿上去後,沈聲默發現新鞋子和她的舊鞋子完全不同。

鞋底特彆軟,但又不薄。走起路特彆省勁兒,彆說是穿著練功了,哪怕是穿著去翻山越嶺都不會難受。

沈聲默把舊的鞋子扔進係統空間裡,外麵放著新鞋子,決定以後就穿這雙了,而且外麵看著一模一樣,沒人發現她換了新鞋子。

統子真是個好統子,居然會自己思考,麵麵周到的安排了,真不錯。

沈聲默在心裡誇誇它。

-

一夜過去。

次日,母雞下了兩顆蛋。

沈聲默全煮了,一顆給沈槐送去,一顆給自己吃。

吃這麼多天的麵餅麵餅,沈聲默都快吐了,此時哪怕隻是一顆水煮蛋對她來說,都是難得的美味,更是從中品出了其他山珍海味不曾有的味道。

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拿上潤喉水和雞蛋,沈聲默蹦蹦跳跳往田壟間走去。

沈槐正給玉米澆水,手裡拿著一個葫蘆瓢舀水,時不時擦一擦臉上掉落的汗珠。

“爸!”沈聲默叫他,然後小跑過去,把還溫熱的雞蛋遞給他,以及一碗冰涼的潤喉水。

這一次沈槐沒有推辭,因為他知道家裡有一隻會下蛋的母雞。剛剛心裡還想著,回去的時候要抓幾個螞蚱喂雞,蛋才能下得多一點。

沈槐說:“今天我把這片田壟乾完就可以回去,一會兒……我們去山裡。”

他對沈聲默眨眨眼,眼中彆有深意。

父女兩人經過昨天晚上的交談,如今已經建立起心照不宣的默契,沈聲默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點頭:“好!”

交談完畢,沈聲默沒有回家,而是留下來幫沈槐乾活。

吃完了蛋,喝完了水,沈槐有勁兒了,乾起活來更加利索。

父女兩人配合得很好,一個挖坑,一個埋土;一個播種子,一個澆水;速度比田間任何一個種田的老把式都要快得多。

天上的日頭正毒,天正熱,彆說說小孩子,就是大人都有點受不了。

有些人家會讓孩子來幫忙乾活,可是這麼熱的天,就是大人舍得了,孩子也受不住。

可沈聲默一個小女孩,頂著那麼大的太陽,乾起活那麼利索,沒有撂擔子不乾。

這一比,可把所有的熊孩子都給比下去了。

見沈聲默這麼乖巧聽話,頂著這麼熱的天氣還願意幫忙乾活,其他的人忍不住誇獎道:“小沈家的閨女,手腳就是勤快,哪像我家那個臭小子,一點也不知道乾活,一天恨不得打他八頓。”

這個家長口中的臭小子說的就是小胖。

沈聲默心想,對,沒錯,你說得真沒錯。小胖除了天天打架惹事上躥下跳,拽她辮子,還真一件好事都沒做過。

她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口上卻應得很謙虛。

把沈槐負責的的田壟種完,領了飯,記了工分,沈槐就帶著沈聲默進山去了。

他們現在要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吊嗓子。

-

山坳裡的清幽地是沈槐一次勞作中無意發現的。

這裡地處偏遠,鮮少有人過來。這是一次他被派了最難的活,走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裡,已經算是半深山。

山坳周圍連個鬼影都沒有,更彆說人。

沈槐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時就知道,這是個極好排遣寂寞的地方。他要是得空了,爬上來唱上兩嗓子,應當是極好的。

隻是他膽子小,從來不敢付出行動。總是害怕被人抓了小辮子,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做事總是縮手縮腳,畏首畏尾的。

今天為了教沈聲默練嗓子,便帶她來了。

“站好。”沈槐秒變臉,讓沈聲默站好。

沈聲默果然很聽話,隨著沈槐走了這麼遠的路,一句累也不喊,乖乖站直了身體。

沈槐依照著自己少時和師父練功的樣子,一板一眼說給沈聲默聽:“吊嗓子,聲音要綿長,吐字要清晰,氣沉丹田,腹腔發聲,聲音洪亮……”

這些都是經驗之談,都是從前一輩的身上流傳下來的技巧和技藝。沒有人出書立傳,沒有歸納總結,隻有師徒之間口口相傳,隻有一代一代的傳承。

哪天人沒有了,傳承就斷了。

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之後,沈槐問沈聲默:“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沈聲默點頭。

記住?當初他可是挨了好多板子才記住的,莫不是在騙他?當時和沈槐一起學習的孩子有很多,沈槐已經算記憶力很好,很快能記住的,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挨了師父不少打才長了記性。

沈槐繼續板著臉:“我不信,你重新說一邊給我看看。”

“吊嗓子,聲音要綿長,吐字要清晰,氣沉丹田,腹腔發聲,聲音洪亮……”沈聲默一字不漏的複述出來。

沈槐一怔,為自己剛才的話感到羞愧,同時覺得,他女兒可真是個天才!

大人說一邊就記住,這不是天才是什麼?

她的小腦袋瓜,聰明得難以想象。

“行,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始吧。”

沈槐擺開了架勢,一隻手背負在身前,開嗓的時候,整個人周身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呀——哈——”

沈槐清了清嗓子之後,開了嗓子。

山坳裡幽靜無比,周圍隻有鳥叫聲和一點淅淅瀝瀝的水流聲。沈槐的這一嗓子,在山間回蕩起來,悠揚而動聽,仿佛從遠處天邊傳來的天籟之音。

能明顯感覺到,他特意壓低了音量,但無損聲音的美感,依舊能洗滌人的耳朵。

這一聲隻是單純的發音,沒有任何詞句,這便是最最簡單的練嗓。

可即便如此,沈聲默還是聽出了珠玉般圓潤動聽的語調。

這一聲,當真無比的婉轉動聽,沈聲默都哆嗦了一下,忍不住開始暢想,若是此時在戲台上的扮相,唱起來,該多麼的好看啊?

沈槐以前唱的是青衣旦,所謂青衣旦,就是在戲曲中以穩重內斂,端莊大方見長的青年女性。

是戲曲人物中,最具風月,最令人遐想,最美的旦角。

之前沈槐說他唱青衣旦,沈聲默還沒太大的感覺,可如今這麼近距離聽他開嗓,這種衝擊力不可謂不小。

雖然沈槐現在隻是一身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一副,沒有華裳,沒有戲服,可是他的神態出來了,沈聲默幾乎能從他流轉的眼波中看到一個深閨女子的閨怨。

沈聲默一張小臉上露出崇拜的神色:“爸爸你真厲害。”

做一個十足的馬屁精,誇誇誇起來,同時小手拍拍,很給麵子。

沈槐卻無奈苦笑的搖頭:“老了,嗓子唱不動了,這個行當還是得年輕人來當。我隻當了幾年的台柱子,後來,後來就不行。”

他沒再多說,隻催促她:“你也來試試,我看看你的資質。”

“呀,哈。”沈聲默開嗓。

“氣急氣短,再來。”

“呀,哈!”

“不夠柔美,再來。”

沈聲默:“……”

爸爸你變了,再也不是那個隨隨便便撒個嬌就能應付過去的爸爸了。你這麼凶,這麼嚴厲,手裡還拿著從地上撿來的木棍,一副不爽就要打人的樣子,和你剛才婉轉唱歌的樣子,差彆真的好大哦!

不過關於學藝的事情,沈聲默也不會怠慢鬆懈的,沈槐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父女兩人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認真,就這樣,三四個小時過去了。

日頭逐漸偏西,天色變暗。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沈槐才說:“行了,回去吧,你有空就多來練練,爸爸不一定每天都有空。”

“既然選了這一行,就得吃苦,半途而廢是不行的,也學不了任何本事。”

“當年我學戲的時候,一共十七八個人一起進戲班子,天天挨打,飯也吃不飽,有些人挨不住苦,就走了,最終隻剩下七八個人唱戲,撐起了一個戲班子。”

沈槐說:“要想人前顯貴,就得人後受罪。師父說,沒有不挨打的角兒,也沒有學戲的能免於責罰。今天你是第一天,我就不打你了。”

他嘴上說得嚴厲,可實際上卻沒真上手打沈聲默。真要打,沈槐是舍不得的。

另一方麵,沈聲默也足夠有靈氣,從來沒出過錯。雖然還很稚嫩,但隻是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效果,沈槐就已經很滿意了。

何況,他也沒真想讓沈聲默成角兒,讓孩子開心開心得了。

沈聲默點點頭,然後趕緊拿出潤喉水喝了一口。

今天這一開嗓,開得嗓子疼。好在還有係統給的潤喉水續命,不然她明天估計說不出話來。

就著潤喉水,父女兩人在山上吃完了晚餐。

沈聲默如法炮製,拿小的餅換了大的餅,沈槐沒有發覺,隻覺得自己的肚子吃不下肚子,很容易就飽了。

他覺得自己老了,吃不動,還暗戳戳傷心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身體不行了。壯年的時候,胃口大得能吃下好幾碗飯,現在吃個麵餅就不行了。

“行了,回家吧。”沈槐牽著她的手,帶著她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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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了戲曲第一課,係統已經為您發放獎勵,請注意查收~~】

沈聲默聽到這個聲音,忍不住一頓,腳步也跟著停下來。

見沈槐在前頭大步的走,一點沒注意到後頭的動靜,沈聲默才小心翼翼查看了係統空間裡的獎勵。

【一隻肥美的兔子。說明:可以用來充饑,係統出品,非一般的野生動物,請放心食用】

沈聲默抬頭看了眼沈槐,見他依舊沒有回頭,隨後輕手輕腳把兔子從係統空間撈出來。

她“哎呀”一聲,假裝艱難的抱住這隻從天而降的兔子,麵色驚恐中帶著欣喜,看上去有點被嚇到的樣子。

隻不過嚇到是假裝的,驚訝也隻是暫時的,實際上她一雙手緊緊抱著兔子,不願意鬆開半分。

沈槐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看她,待看到她懷裡的兔子時,也怔了怔。

“這……哪裡來的兔子?”沈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它自己撞我懷裡的。”沈聲默緊緊的抱著它,“爸爸,它好可愛啊,也好溫順啊,一點都不反抗的。我可以把它帶回家嗎?”

沈槐的目光也落在那隻兔子身上。

這隻兔子通體雪白,絨白的毛色一塵不染,一雙兔耳朵半垂下來,兔腮尖中帶圓,紅紅的眼睛看上去也十分可愛。

不得不說,就是沈槐這樣的大老爺們看到這麼可愛的兔子,心也忍不住砰砰跳了一下,被萌到了,更彆說是小孩子。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毛茸茸的魅力。

沈槐露出慈愛的笑容:“你是想帶回去養起來嗎?我們得做一個兔籠子關著它才行。”

沈聲默卻搖了搖頭:“不,我想吃了它。”

一雙眼睛十分誠懇的看向沈槐,很誠懇。

兔兔這麼可愛,怎麼能忍住不吃呢?她多久沒吃過葷腥了。

沈槐:“……”

最終這隻可憐的兔子還是被帶回來了。

因為今天的晚餐已經吃過,所以沈槐並不著急把兔子吃了,而是和母雞放在一起,關起來,留待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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