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人也被曬得懨懨。沈懷楠隻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一般,見了盛瑾安,都心虛的抬不起頭。
但是仔細想想,實在是沒有犯下什麼要殺頭的罪過,不過是來見一見十皇子罷了。雖然這次見麵的結果讓他心中疑慮縱生,但跟好友見麵——特彆是這種死後重生,再次跟故友在故地重逢的感覺還是很好的。
他咳了一聲,道:“盛九兄,你怎麼在這裡。”
盛瑾安艱難的站起來,一隻手扶著牆一隻手扶著腰,然後閉目養神一會這才能睜開眼,沒辦法,蹲太久了,蹲的時候沒感覺,起來便覺得頭暈腦脹,實在是受了罪的。
他暈暈乎乎的開口,“我這也是沒辦法,你早上神情太過於激動蕩漾,我不得不跟出來看看你有沒有做對不起折九姑娘的事情。”
沈懷楠:“……”
怎麼說呢,盛瑾安對邵衣的心真是日月可鑒。
他好笑道:“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啊,我不可能辜負邵衣的。”
還擺擺手,“下回你可不要亂猜,萬一被邵衣知曉了,必然要發脾氣的。”
結果話剛說完,就見盛瑾安哀怨極了的看著他,“是,你是沒有對不起邵衣——你隻是又有了一位好兄長。”
盛瑾安如同被拔了毛的大白鵝,此時燉在鐵鍋裡,咕嚕嚕的冒酸水,他拿腔拿調的道:“我方才見你叫十皇子,可叫得親切,這才見幾次麵啊,咱們剛開始認得的時候,你可是拘謹的很。”
——好嘛,本來是為折九姑娘探一探虛實,結果成了他盛九的心碎了。
沈懷楠剛開始還不知道盛瑾安為什麼眼神如此哀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心虛,等聽見這話之後,才品味一番,哦,自己這是被盛瑾安埋怨了。
他一時間,倒是有些感慨。
再好的關係,其實也有個親疏。沈懷楠也見過其他相知相好的兄弟會因為結識了其他的好友而鬨矛盾的,這種情理倒是能理解,但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得此情義。
他實在感動。
沈懷楠便上前一步,拍了拍盛瑾安的肩膀,“盛九兄,多謝你。”
盛瑾安:“……啊?”
這怎麼還感謝上了?他可是在生氣呢!
不過因為這一拍,這一謝,他的心裡倒是好受多了,男人嘛,多幾個兄弟也是使得的,他就有八個兄弟,還有好多堂兄弟,表兄弟,同窗,倒是沈懷楠,孤零零的隻他一個交好的朋友,實在是孤單。
要是能同十皇子談得來,交朋友便交朋友吧,十皇子雖然不得陛下喜歡,但正因為不得陛下喜歡,交好倒是沒什麼,隻做君子之談,倒是還有能處得長久。
他便仗著比沈懷楠大幾歲,道:“不過你們畢竟剛認識,切不可交淺言深啊,十皇子……他到底是陛下的兒子,也是有機會麵見聖顏的,要是萬一說了什麼不好的,將來怕是要連累你。”
這是掏心掏肺了。沈懷楠總覺得對盛瑾安不起,道:“我聽你的,隻是昨日跟十皇子見了一麵,便相見如故,所以才約了今日吃酒。”
盛瑾安便適時的又拿腔拿調說了一句:“哦——還相見如故啊?”
沈懷楠大笑出聲,“盛九兄,我與他是相見如故,與你卻是有另一種情義。”
盛瑾安好奇,抓心撓肺,矜持的問,“什麼情義?”
沈懷楠便一本正經的道:“——一盞燈。”
盛瑾安:“燈?”
沈懷楠:“是。一盞燈。”
他在夜幕的桃林裡躲避黑暗時,邵衣曾經提著一盞燈來找他。
他於黑暗裡看燈,燈指著黎明。
他想,邵衣是一盞燈,盛瑾安同樣是一盞燈。
他道:“盛九兄,多謝你。”
盛瑾安就被他如此鄭重的多謝弄得又暈暈乎乎的,他懵懵的回家,然後躺在床上,抱著大大的白玉枕頭笑。
剛開始悶笑,後來是捂著嘴巴笑——這是怕自己笑得太大聲了,後來是憋不住了,使勁的哈哈大笑。
小廝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又把小廝丫鬟們趕走了,道:“彆讓九少爺尷尬。”
英國公夫人此時正扶著英國公老夫人過來看盛瑾安,聽見這大笑聲嚇了一跳,連忙問,“瑾安這孩子怎麼了?”
前段日子是大哭,怎麼如今是大笑了?
大哭大笑,大喜大悲,這可不好,於身體不利的。
小廝也不知道啊,而且也不敢瞎說,英國公老夫人果斷,“彆猜,進去問問就知曉了。”
英國公夫人道:“那就去問問。”
兩人進了屋子,盛瑾安還在咧著嘴巴笑。英國公夫人實在沒忍住,跟英國公老夫人道:“當年他出生的時候,我便想這孩子怕是個傻孩子。”
英國公老夫人:“……”
她咳了一聲,“彆亂說。”
兩人坐下來問,“小九啊,你跟祖母和你母親說說,你這是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