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1 / 2)

反派之妻 枝呦九 13913 字 10個月前

王五下葬了。他兒子今年五歲,跟他老子一樣,長的不高,捧著牌位走在前麵,孤苦伶仃。

沈懷楠幫著辦喪事,忙前忙後,整個人忙得虛脫。

王五媳婦沒了丈夫,倒是立起來了。她為人本來就潑辣,如今失去了依靠,脾氣便更火辣了。

王五早年就死了爹娘,家裡又沒有兄弟,子嗣也隻有兒子王雨一個,但是他堂兄弟倒是不少,來往也算親近。

因有沈懷楠在,他們倒是沒有提起王五家財的事情,等王五的喪事一定,便有人說起了王五的鋪子和銀子。王五媳婦潑辣的脾氣幫了她的忙,拿著菜刀剁人,一連追著人砍了半條街。

但是明著砍了人,暗地裡麵卻找到了沈懷楠,讓他幫著把她舉薦給折邵衣。

“我是個婦道人家,確實不懂這些做生意的事情,平日裡隻在家照顧孩子。但是我家裡的阿爹和兄弟之前也是做生意的,我自小也跟著看過,也懂一些彎彎繞繞。”

“王五什麼都不好,愛喝酒,去逛窯子,吹牛……但是他有一樣好,他做生意從來不瞞著我。本錢多少,賺了多少,怎麼做生意,他回家也說,我聽了,也幫著算賬,他就說我算賬好。”

她低頭,有些緊張,“如今他去了,鋪子裡的生意,王家的人就想要了去,隻說我是個婦道人家,小雨又小,不頂事,話裡話外就是要我們讓出鋪子。”

她說到這裡,眼淚就掉了下來,扯著兒子的手從凳子上麵滑下來要跪,沈懷楠連忙扶住她,請她坐下。

王五媳婦這才說,“沈三少爺,王五死了,他兄弟們忙著算計這點子家財,隻有你誠心誠意的幫著辦喪事。”

“你還去官衙裡打聽,是真為了他好。他這輩子狐朋狗友不少,但真朋友就你一個。”

“我遇見事情了,也隻敢來找你。”

她說了一堆,沈懷楠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自己做生意對吧?”

王五媳婦點了點頭。

“我之前就聽王五說過折九姑娘,也知道考官繡的事情,如今京都繡坊做的好,多少姑娘想進去都進不去,這種好事,我手指頭笨,自然是不參與了,但我想跟她們做生意,我想把楊柳街的鋪子給賣了,然後去西城那邊開間衣裳鋪子。”

她說到這裡有些遲疑,“之前總說女子不能從商,但是自從去年開始,好像慢慢的,西城那邊多了些女掌櫃,都是賣胭脂水粉和絲綢鋪子的,我聽了,其實也想過自己去試試。”

隻是還沒跟王五說,他就死了。

沈懷楠明白了,他先肯定,“是,雖然朝廷沒有明令說女子可以從商了,但是潛移默化,如今女子去西城做生意的不少,朝廷沒有管,陛下沒有說不行,便自發的默認可以。”

“你要是想做,我便去問問邵衣。”

又說,“西城那邊離這裡遠,你們來回麻煩,我和邵衣之前買了院子在那邊,正好給你們住。”

這哪裡能成。王五媳婦要拒絕,沈懷楠卻道:“嫂嫂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們儘管住,我也不怕你占了去。等將來小雨大了,你讓他報答我就是。”

此話一錘定音,王五媳婦這才又哭了起來,“多謝你,多謝你。”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捧著一點點銀子上門想要一起做生意的小孩子,竟然能成為他們家如今唯一的支撐。

她不由得道,“當初,你王五哥就說你不是池中之物,讓我對你好些,你來的時候,彆舍不得給肉菜……”

她說著說著捂著嘴巴哭,不讓自己嚎啕的太厲害。小雨就站在旁邊撐著他娘的身子,目光堅毅的看向沈懷楠,“沈三叔,等以後我長大了,我一定報答你。”

沈懷楠摸摸他的腦袋,“我等著。”

等到要走的時候,王雨抬頭,真切的道:“沈三叔,你不要太悲切了,人死不能複生。”

他雖然年歲小,但是父親突然去世,讓他很快知曉了人情冷暖。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真情假意。

沈三叔是真傷心的。甚至比他想的傷心還要傷心。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都沒有他這般的悲戚。

他跟父親的關係應當是書裡麵說的生死之交。

小雨走過去,小手爪子摸了摸沈懷楠的手背,“沈三叔,你要好好過日子啊。”

沈懷楠差點沒有忍住。

小孩子還在孝期,身上披麻戴孝,但是神情卻已經如同大人一般,懂事的很。他轉頭酸澀,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哎了一聲,等人走了,他卻心裡十分愧疚。

他人都覺得他重情重義,對王五之事儘力儘力,悲戚哀泣,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半是為王五,一半是為了自己和邵衣的未來惶恐。

這些日子,他根本不敢讓自己閒下來。閒下來就要想,想起來就沒完沒了。

已經八月底了,馬上就要到九月,一月又一月過,誰知道自己和邵衣能過幾個月呢?

他內心惶恐沒有方向,猶如驚恐的大雁找不清南北,隻能拚命的飛。

把自己忙得沒有時間想,但是現在王五的喪事忙完了,他又開始想了。

晚上回到昌東伯府,沈懷東過來陪他吃飯,他年歲也不大,但知曉三哥死了一個好友,正是傷心的時候,便默默的吃,也不說話。

吃完了,見三哥有要讀書的跡象,便收拾好自己的書本回去。

沈懷楠叫住了他。最近他忙得很,一直沒有管沈懷東的功課。他拿了沈懷東的功課本看,發現他功課一點沒有落下,而且天賦好,字也好。

他見過沈懷東畫畫,很有靈性。他彈琴也不錯,對音律很是靈敏,頗受折碩明的喜愛。

沈懷楠就發現,其實沈懷東比他聰慧多了。

他放下沈懷東的功課,不安的在屋子裡麵走了幾圈,然後索性坐在了門檻上。

沈懷東不安的走了過去。

“三哥,你怎麼了?”

沈懷楠笑了笑,他看著月亮,喃喃道了一句,“我其實很笨。”

沈懷東不同意,“三哥很厲害的,京都院試,你可是第一名。”

那是因為活了一輩子,這是第二世了,上一輩子讓他去考,他也考不了第一。

沈懷東有些擔心。

他總覺得,三哥說的笨,不是指學業上的。

沈懷楠卻沒有跟他解釋。

他無法告訴彆人,甚至無法說出口。

他覺得自己太自大了。

怎麼會如此自大呢?怎麼會覺得自己護得住邵衣呢?

他執拗的抓著她的手,不管不顧的跟在她身後。

月亮是皎潔的,她本該隨心所欲活得好好的。

他腳下有泥土,肮臟不堪,還妄想追逐月亮。

他覺得自己現在是追到了湖水裡麵去了。湖水裡麵有她的倒影,他雖然可以在湖水裡麵洗乾淨自己身上的泥土,但是會把月亮的影子給攪碎掉。

他站在湖水裡攪碎了月光,還想把月亮拖下水。

他自己要淹死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湖水裡麵泡著,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明明知道月亮被他拉入湖水裡淹沒也會死的,可他還是執拗的要入湖水裡麵去。

他一直不顧她的安危,一直安危自己,可以安全的,可以避開的,可以……可以活著的。

沈懷楠低下頭,泣不成聲。

沈懷東慌了,“三哥,你是不是想王五哥了,你彆哭啊——”

沈懷楠用手抱著頭,在那一刻,他連日來忙碌後的疲憊和勞累都湧了出來,讓他覺得自己在垂死掙紮。

沈懷東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的三哥!他知道三哥重情義,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便隻能勸解。

“三哥,死掉的人已經埋入土裡,但是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過日子的。”

“咱們活著,不能總為了死者傷心,那也會讓死者擔憂的。”

沈懷楠眼淚沒有擦,他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抬起頭來更顯得狼狽。

沈懷東一看見他這副模樣,就心酸的很。他借口說自己要回去了,然後催著人帶他去文遠侯府。

折邵衣接待了一個小客人。沈懷東這般那般的形容一番,“他苦的很,哎,三哥好可憐。”

“九姐姐,你去看看三哥吧。”

折邵衣猶豫了一下。

她其實這些日子一直陪著沈懷楠,但是她在的時候,沈懷楠的背就沒彎下過,他好像在謹慎戒備什麼東西。

所以,今日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完了,她就想讓他休息休息。

她不在的時候,估計他也能輕鬆些。

她摸摸沈懷東的頭,“讓他哭出來更好,他一直都沒有哭,總那麼憋著也不是回事情。”

沈懷東人小,不懂大人這些道理,他隻是覺得三哥可憐。他叮囑折邵衣,“九姐姐,你可彆出事,不然三哥要殉情的。”

折邵衣竟然覺得沈懷楠可以做的出來這種事情!

她哎了一聲,“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姚黃送沈懷東出去之後回來還道:“小小年紀,操心的倒是多。”

而且嘴巴竟然是一點也不忌諱,還讓她家姑娘不要出事。

呸呸呸,這種話說出來要呸三聲,這樣就不作數了。

……

盛瑾安,一個曾經無憂無慮的國公府公子爺。

如今,他有了太多的憂愁。

陛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左右看五皇子不順眼,倒是看十皇子有些順眼了,明裡暗裡誇過十皇子好幾次。

他作為禦筆站在旁邊聽著陛下罵五皇子誇十皇子就十分焦慮。這哪裡是讓他聽,這是讓他死得快啊。

五皇子多小心眼的一個人!

再有,他跟十皇子也不對付,再加上王五的死,沈懷楠最初懷疑就是老五和老十乾的,還讓他秘密查過,雖然也沒有查出來什麼,但是他對這兩個貨真沒有任何好感。

如果就這就算了,陛下還經常把他拎出來誇。如今,大家都懷疑他是皇帝的私生子,所以才有此優待。

盛瑾安還真懷疑過。他認認真真看自己跟陛下的長相,嗯,不像。他像他爹英國公,他爹比陛下生得俊俏些。

皇帝某日聽了他這番小心思,笑得合不攏嘴,壓抑了一段時間的鬱氣總算是出了。

這段時間他真是看哪個兒子都不順眼,還是看盛瑾安順眼多了。

看見盛瑾安他就想起了沈懷楠。

沈懷楠……還真是讓他沒有想到,他對王五的感情竟然這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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