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放開月亮了。
沈懷楠的手依舊撫摸著姑娘的頭發,一點點的挪到她的耳邊。
他盯著耳朵看了看,慢吞吞的收回了手。
他低頭喊她,“邵衣,我要回去了。”
折邵衣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明日早間我給你煮粥喝吧?煮綠豆粥好不好?”
沈懷楠哎了一聲,“你回去吧,我看著你走。”
折邵衣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回去洗個臉,好好睡一覺,便什麼都好了。”
這世上有人來,有人走,活人為了人來而歡喜,為了人走而悲戚,歡喜過度會暈過去,悲戚過度也會暈過去。
沈懷楠這就是典型的暈過去了。她歎口氣,沒管盛瑾安就在旁邊站著上前一步,一把就抱住了他。
“你彆急,一日查不到,一年總有些蛛絲馬跡,十年總能水落石出。”
沈懷楠的身子被她緊緊抱著有些顫抖,又因剛剛沒站穩,被她摟著,手臂自然就張開了。
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摟住了姑娘的背。
他多不想放開——這是他夢寐以求的。
他掙紮了八年,最終還是要放棄了。
沈懷楠將頭壓在她的肩膀上,緊緊的摟著她,在那一刻,他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麵去,這般就能帶著她走了。
他好想把她藏起來,隻有自己看得見。
但她該有自己的人生,她該活著。
沈懷楠抬起頭,慢慢的扣住她的腰,卻一寸一寸的,將她的身子往自己的身上挪開。
“邵衣,你先回去。”
折邵衣卻抬眸一眼就看見了他眼底的紅絲。
他昨晚上必定一晚上沒睡,這才有乾成這般的紅血絲。
她都想抱著他睡了。
她知道他有秘密,但是這個秘密他不說,她就不問。她隻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我會陪著你的,你不要怕,不要慌。”
沈懷楠眼眶又濕潤了。
他不敢告訴他,他心裡已經開始撐不住了,他可能真的要放開她的手了。
沒有什麼比她長命百歲更加重要了。
他歪頭側身,不讓她看見眼淚,輕輕哎了一聲,“你回去吧。”
折邵衣便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沈懷楠看著她進了文遠侯府的大門不見蹤影。
盛瑾安:“……”
好嘛,他在這裡擔心什麼哦,人家恩恩愛愛摟摟抱抱的,他抱誰呢?
折九姑娘剛剛走的時候都沒有看他一眼,哎,真是傷心,傷心。
他走過去,拍拍沈懷楠的肩膀,“是男人就彆讓她擔心啦,你瞧瞧你,之前還長得比我好點,如今可差遠了。”
沈懷楠悶悶的嗯了一聲。
盛瑾安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竟然還承認長得比我醜?你之前不是總說你長得比我好看嗎?”
沈懷楠看著他,“我那是自卑了,所以嘴巴上要強你一頭。”
原來如此!盛瑾安摸摸自己的臉,“我就說嘛,我怎麼可能長得比你差。”
兩人回到昌東伯府,此時已經天黑了,盛瑾安今日就準備在這裡睡下。他讓自己的小廝回去報信,然後讓多晴去大廚房拿燒雞。
多晴不僅拿來了三隻燒雞,還給兩位主兒提來了熱水。雖然是夏日,但是泡腳總是舒爽的。
這水裡麵還摻和了藥材,泡泡對身體好。
沈懷楠看著木桶裡麵紅燦燦一片,“這是什麼啊?”
多晴一邊盛水往木桶裡麵倒,一邊道:“是靈龜子,繆盈果子肉曬乾,還加了……”
盛瑾安眼見他要把藥材全部說出來,連忙拒絕,“算了算了,你彆說了,我直接泡就好。”
多晴貼心的準備了一個木桶。兄弟嘛,就是要在一個木桶裡麵泡過腳才算得是兄弟。
這個兄弟死了,那個兄弟就多安慰安慰,多親近親近。
多晴沒死過兄弟,也沒兄弟,但是他瞧見彆人家兄弟是這般泡腳的。
他也不能明說,所以對盛瑾安說的十分的委婉,“就隻有一份藥材。”
盛瑾安不在意這個。他把腳泡進去,然後問多晴,“待會再盛一碗酸梅湯來,我愛喝你們這裡廚娘做的。”
多晴:“那是小的未婚妻做的。”
盛瑾安:“……”
嗬嗬,並不是很想知道。
真是夠了,走一處,一處都是成雙成對的。
哎,多寂寥啊。
他也不安慰沈懷楠了,垂頭喪氣的,“這都過一年了,永平公主怎麼還找駙馬啊。”
她不找,他就不好找。
哎,他也想要找個姑娘一起下棋,作詩,還有吃雞腿。
沈懷楠卻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瞬間看了過去。
他張了張嘴巴,又再次閉上。
盛瑾安好奇,“你想說什麼啊?”
沈懷楠低頭,“盛九兄。”
盛瑾安:“哎!你說,有什麼要兄弟要幫忙的,你儘管說。”
他拍著胸脯保證,“我盛瑾安一定幫你。”
沈懷楠不好直接說出口。
他剛剛想,如果邵衣真能離開他的話,那她能得盛瑾安做夫婿……這個念頭一起,他就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打得他一個機靈。
盛瑾安:“……”
“你打自己做什麼?難道你想要我打你?”
“就這樣扇你啊——我還沒打過人呢。”
多少有些不知道怎麼打,哎,這個要求好過分啊。
他道:“我知道,有些人犯混賬的時候就喜歡被打,但你這也不算混賬,你這是傷心,正常正常,過些日子就出來了。”
沈懷楠笑起來。
他喃喃道:“跟你一塊,總能高高興興的。”
盛瑾安昂首挺胸,“那是。”
沈懷楠看著他道:“盛九兄,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