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十八年秋,熱了一個夏,好不容易入了秋季,卻還是燥熱的很。沈懷楠從戶部回來,滿頭大汗,他進門就問,“少夫人呢?”
多晴:“還沒回來。”
沈懷楠:“你去讓姚黃問問,今晚還回來不回來吃飯了。”
他抱怨道:“她一去西城就帶著小花一起去,不回來吃飯,我就自己一個人吃,有什麼意思。”
隱隱有不滿。
姚黃便急急騎著馬走了——如今這家裡,最愛發脾氣的就是沈三少爺了。可惹不得。
少夫人也有不是,都帶著姑娘在外麵吃了三天席麵了,著實有些不該。
多晴給沈懷楠提了一桶水進來,“不是熱水,晨間少夫人吩咐過了,把水曬在院子裡,您回來洗澡正正好,不熱也不冷。”
沈懷楠聽了才高興些,“邵衣知我心。”
多晴挺不懂少爺為什麼這般想——不就是不冷不熱的水嗎?彆燒那麼熱就好。
他親自給少爺搓背,給他尋了衣裳換,沈懷楠這才清清爽爽。
多晴:“您今日是不是一直在外麵跑?後背都熱出痱子了。”
沈懷楠的官服厚重,在外麵跑一圈,整個人都要熱懵。他今日確實一直在外麵跑,最近出了樁貪墨案,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審判此案,要用到戶部的文書。
這事情本來不該沈懷楠做的,但太子想要知曉多些消息,也想在這裡麵插一腳,就叫了沈懷楠去。
沈懷楠裝作聽不懂他的話,送了文書卻不插手,太子頗為不滿,但這事情他也知曉不能太過於著急,這種案子不能管,一旦沾染了,拉攏不到人還好說,他怕招來禍患。
沈懷楠懂裝不懂,拉著他不準他往裡麵走,太子也知道他的忠心,但還是心裡不痛快,覺得這一年裡,自己雖然退避三舍,暫時讓父皇喜歡,但是也太束手束腳了。
沈懷楠想起太子也愁。陛下的頭發白了一些之後,眾人都開始緊張起來。太子不敢急進,但是又不甘心。
陛下看似服老,卻越來越愛掌控。
他是一個由皇帝培養交給太子的人。
他裡外不是人。
而且……他也不是向著太子的。
沈懷楠總覺得自己今年才二十歲,卻已經承受住了四十歲的壓力。
他歎氣一聲,又開始喊多晴,“姚黃回來沒?到底回來不回來。”
多晴心裡想回來不回來你難道還能罵少夫人嗎?還不隻能這般喊喊。他也不進去,隻在門外恭恭敬敬的回,“沒回來。”
那就是在外麵吃了。
沈懷楠氣衝衝的自己去吃飯。沒吃幾口,就聽見孩子的腳步聲跑著進來,他趕緊出門去迎,小花快步撲進他懷裡,“阿爹,鹵豬蹄給你吃。”
沈懷楠抱著她,“你們吃飯了嗎?”
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癟的?沒吃?”
折邵衣過來,拿出帕子給一大一小擦擦汗,“沒吃呢,知道你自己一個人吃著生氣,特意趕回來的。”
擦完了將汗巾子給樂音,然後往裡麵走,“快快快,熱死我了。”
她笑著道:“吃什麼?”
沈懷楠:“以為你們不回來,隻讓上了一個人的量。”
折邵衣:“辣醬……很開胃啊。”
她坐下就著他的飯吃,“我都要餓死了。”
沈懷楠還挺高興的,“怎麼,在外麵沒吃飽啊。”
折邵衣:“嗯,我要是吃了,你肯定要生氣,我就沒敢吃。”
哎喲,說這麼可憐。沈懷楠高興又不信,他問小花,“你們為什麼不些東西啊?路上多餓。”
小花是個誠實的姑娘,“路上熱,餓也吃不下。”
沈懷楠就知道是這樣!
多晴將廚房剩下的吃食端了上來,擺了膳食,笑著道:“後廚在做冰酥,待會晚上可消熱吃。”
小花最喜歡吃這個。但是阿娘總不給她多吃。
她看了看阿爹,朝著他使眼色。
小小年紀,彆的時候隻知道偷懶,為了吃的和錢財還是肯動腦子的。沈懷楠裝作沒看見。
——沒看見你阿娘一直盯著嗎?
蠢丫頭,想做點小動作也該背著人。
折邵衣隻當沒看見。她自己也想吃冰酥,你是用牛奶和糖還有冰以及果醬兌成的,天天膩膩,都喜歡吃。
她自己要吃,還想多吃,就不能說父女兩個。
於是咳了一聲,“盛三碗來。剩下的端進書房,待會我看書乘涼吃。”
小花:“我也跟阿娘去看書。”
折邵衣:“看書也沒有你的份。你還小,不能貪涼。”
小花歎氣,“小人真難。”
沈懷楠笑起來,摸摸她的臉,“彆怕,明日還能吃一碗。”
小花:“能今日吃了明日不吃嗎?”
這自然也不成。
既然不成,小花早早要去睡覺。
她才不看書。
於是冰酥被兩夫妻獨占,一邊看書一邊吃冰酥,吃完真痛快,躺床上親來親去,嘴巴裡都是甜的。
痛痛快快折騰一場,折邵衣看著他背上還有紅印子,心疼道:“真是遭罪,我給你送個冰盆掛在脖子上吧?”
沈懷楠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我可成了奇人奇事了。”
脖子上掛個冰盆,得虧她想的出來。
折邵衣:“我聽聞南海有鮫人,他們哭出來的眼珠子就是珍珠,織出來的衣裳冬暖夏涼。”
要是真的就好了,這般就不用如此受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