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和薛丁燕說好的“幾天後”, 燕潮見讓青魚換了衣服, 戴上了自己的帷帽, 他生得瘦瘦小小的, 若不細瞧,隻會以為是個女子。
青魚自己其實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從沒穿過麵料這般好的衣服, 更彆說, 戴……戴公主的帷帽,一籠罩進去,鼻間就滿是她發間的幽香, 仿佛他離她很近很近, 這樣的感覺使青魚腳趾不禁蜷縮了下,耳尖泛起了紅暈。
燕潮見不知青魚所想,正琢磨著一會兒要怎麼和薛家人談判,耳邊就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一轉眸發現容洵不知何時已經來了, 依舊是一身墨色華服, 腰間係著幾顆金鈴鐺。
幾日前, 容洵去問過白念後回來, 將那天的事大致告訴過她了。
白念不願說自己是誰的人,燕潮見卻隱隱猜到了, 既然不是敵, 那就無所謂。
隻不過說這些事的時候, 容洵的視線一直避著自己, 聲音悶悶的,她朝他靠近一步,他就會倏地往後退開好幾步,垂著頭不敢看她,活像隻受驚的小白兔。
燕潮見心底暗笑一聲,卻沒有再過多問他。
“青魚,”她側眸道,“一會兒到了薛家先不要出聲。”
她得和薛家人先談談。
青魚知道她有自己的計劃,乖巧點頭,“青魚都聽公主的。”
容洵在旁邊冷眼瞥著,輕哼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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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丁燕昨日接到了燕潮見遞給她的信,今日天不亮就起了。
她心底有莫名的躁動,心跳碰碰的直跳,明明沒有證據,可她就是覺得燕潮見會給薛家帶來些什麼。
不過整個薛家,除了薛丁燕,其他人都對此事並不上心,尤其是鐘氏,若不是薛丁燕懇求,她定然就叫人去報官了。
經曆過喪夫、喪子,還有這些年外人的指指點點,鐘氏如今已什麼都不信,什麼也不求,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薛明能平安。
所以後來知道那個容五推了他一把,讓好不容易身子有所好轉的薛明再度臥床不起,鐘氏氣得險些背過氣,差點沒帶上護院去找那兩個容家人理論。
今日知道了容家人要來,她也打算讓門房守在府門親趕人的,可禁不住薛丁燕懇求,她才勉強鬆了口,隻不過又叫了許多下人去守住正廳,吩咐若有異動,不必留情,直接轟出去。
薛丁燕見勸不動鐘氏,就轉而去找了薛丁秀。
薛丁秀比起鐘氏,對薛明的執著應當沒那麼深,可她萬事都聽鐘氏的,隻覺得薛丁燕認為容家人會幫她們的想法實在可笑,若真想幫她們,又為何要謀害薛家唯一的男丁?
容家人彆害薛家她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薛丁秀最終抗不過薛丁燕的萬般懇求,勉強鬆了口,答應容家人上門那天,跟她一起去見他們。
至於老太太那邊,薛家姊妹都有些怕老太太,隻將此事略略當作彙報說了,老太太聽罷,沉著臉,沒說準,也沒說不準,隻叫她們退出去。
薛丁燕和薛丁秀不敢置喙,不過這總比老太太說不準來得好。
薛家當家的是鐘氏,但最有威信的卻是老太太,若是老太太說不準容家人登門,那薛丁燕就是躺地上一哭二鬨三上吊也沒用。
今日就在薛家人圍在一起吃早膳時,那頭忽然有下人匆匆奔進來稟,薛明又吐了血,白小郎君找不到人在何處,伺候的婢女本不敢打擾,但薛明的麵色越來越青紫,她心裡害怕,才急忙叫了人來報。
下人的話音落下去,鐘氏倏地就站起了身,握筷子的手都在抖,吩咐趕緊叫人去找白念,飯也不吃,擱下筷子就快步出去。
鐘氏去了,薛丁秀也不會再留在這裡吃飯,也跟著要走。薛丁燕忙拉她一把,“今日……”今日是容家人上門的日子。
薛丁秀知道她想說什麼,搖頭冷道:“明哥兒那般狀況我怎能走開,母親也需要人幫忙,我就不和你一起見容家人了,你萬事小心,莫要著了他們的道,有什麼不對的,就叫護院轟他們出去。”
薛丁燕張張嘴,可看著薛丁秀不由分說的神情,隻得緩緩點了頭。
早年薛家姊妹的父親去世,薛家唯一的獨子下落不明,盯上薛家的人就愈來愈多,已經到了白日裡府門被堵得水泄不通,夜裡還有人翻牆而入的地步。
鐘氏這才雇了許多許多的護院,就為了防那些虎視眈眈的賊人。
反正薛家有的是錢,能用錢搞定的事,鐘氏從來不吝嗇。
早膳散了,老太太雖沒跟去,眉眼間卻也透露著擔憂,薛丁燕隻得寬慰她幾句,自己一個人去了正廳等容家人上門。
分明清晨時,薛府還是一陣寧靜,薛明那頭一出事,整個府中就像炸開了鍋,下人們來來往往,腳步匆匆,薛丁燕立在廊下看著這一切,覺得自己和薛家有些格格不入。
她其實根本沒有把握燕潮見會給她帶來什麼,甚至沒有把握她今日到底會不會登門,但就像是從上而下,垂在將死之人手邊的那一縷蛛絲。
她不得不去抓住。
希望她的直覺沒有騙她,希望容五不要讓自己失望。
燕潮見等人到薛家時,在府門前等了好一陣才等到有小廝來領她們進去。
薛家不知出了什麼事,從裡到外都透露著躁動和不安。
“這是出什麼事了?”她看著那些下人腳步匆匆。
前頭帶路的小廝含糊道:“奴不知,許是當家那頭有什麼吩咐。”
燕潮見斂斂眸,不再說話。
這個小廝繞了好一圈,將他們三人帶到了一處寂靜的院落,很小,不像是會客用的。
“為何不去正廳?你們家七娘子沒有吩咐?”燕潮見道。
那小廝忙答:“娘子有所不知,老太太和當家的今晨要在正廳會客,七娘子這才吩咐了奴將娘子、郎君帶到此地,也方便說話。”
燕潮見聞言瞥容洵一眼,和他互換了個眼色,才道:“原來如此,那勞煩你。”
小廝領著他們進到屋內,又奉上茶,這院子裡除了他們似乎就再沒有旁人了,“娘子、郎君稍坐,奴這就去喚七娘子。”說罷轉身出去,還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