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潮見鳳目鋒芒攝人無比,幾個禁軍被她這麼一喝,下意識就頓住了。
眼前這個晉陵公主受儘隆寵,跟彆的公主可不一樣。
後邊那都尉看他們停下,挑眉嗬斥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請公主回去!”
燕潮見抬眼看向那人,“這不是孫都尉麼,原來帶軍把守儲宮的是你啊。”
這姓孫的和她還有些淵源。
當年聖人在禁軍裡挑人去跟著燕潮見負責她的出行,孫重和周運同時被人提上來。
那時孫重還不是都尉,若能被調去公主身邊自然就能跟著升官,於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巴結賀福全,又暗中給周運下絆子,後來燕潮見聽賀福全提了一嘴這事,扭頭就跟聖人要了周運過來。
孫重的算盤落空,大抵是惱羞成怒,連著好幾回找周運的麻煩,燕潮見原本不知曉此事,是有一回聽說周運摔下了馬,她在他病榻前硬生生逼問了一回才把這事問出來。
孫重此人,燕潮見沒打過交道,但印象是壞了個徹底。
後來隻知道他被調去了沈將軍手下,也算升了官,沒想到如今竟能負責帶軍看守儲宮。
燕潮見話帶譏諷,孫重被她一刺,又想起當年那事,牙都氣歪,“勞煩公主惦記著我這無名小卒,屬下好得很呢。”他一揮手,“可惜聖人早有口諭,誰也不能踏進儲宮半步,來人,請公主回去。”
話音剛落,從旁倏地站出來一隊禁軍,看這不由分說的模樣,聖人這回也是動了真格了。
周運雖不讚同燕潮見的做法,卻看不得這群人不把他家貴主放在眼裡,猛地跨出一步擋在他們麵前,“我看誰敢對公主不敬!”
孫重冷笑,“喲,周都尉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要違抗聖人命令?”
這話音落下,周圍空氣瞬時凝結在一起,箭拔弩張。
周運這邊隻有一個,而對麵有三隊,要是起了衝突,燕潮見這頭討不著好。
但她也不信這群人敢對著自己拔刀,這回哪一邊敢先拔刀,哪一邊就理虧。孫重要真是個蠢的倒幫了她大忙。
“孫都尉莫不是守了幾日儲宮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連我都敢攔了。”燕潮見冷笑,“不必理會他們,走。”
抬著步輦的宮人聞言不敢違抗,硬著頭發就往前走。
那群禁軍恐怕也沒料到燕潮見竟是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都這樣了還敢硬闖,沒得命令一時間誰也不敢上前。
誰也沒有看見角落裡杵著的一個禁軍突然轉身一路小跑往儲宮跑去。
他避過正門,從一扇角門進去,屋內沒有旁人,藥香繚繞,安靜得隻能聽見他跪下,玄甲與地磚相撞的聲音。
“殿下,公主來了,和孫重那群人在殿前起了衝突。”
上麵的人並沒有說話,他又接著道:“可要屬下帶幾個人去……”
“不必。”
少年淡漠的聲音傳來,“如今還不能輕舉妄動,孫重的鼻子可靈得很。”
“是……隻是屬下怕這樣下去,公主會叫孫重那狗賊捉了把柄。”畢竟硬闖儲宮是事實,孫重到時添油加醋一把,也不知聖人會如何想。
“阿姊可沒那麼笨。”
燕景笙麵不改色看著手中書卷。
“你出去在一旁聽著,過會兒把聽到的事回來儘數稟報。其他的,不必理會。”
那禁軍似懂非懂點點頭,“屬下遵命。”
孫重自當上了都尉,還從不曾這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過,被燕潮見連同那一杆子宮人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態度氣得跳起腳,“攔住,給我攔住了!”
燕潮見看孫重仍是沒下令讓禁軍拔劍,心道看來這人沒那麼容易上鉤,不過罷了,她本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個。
“孫都尉這般防範作甚,”燕潮見擺手讓宮人停下,“我來此處又不是為了看望太子的。”
孫重可半點沒把她放在眼裡,諷道:“不是為了看望殿下卻要硬闖儲宮,公主說的這是什麼借口,真是叫屬下稱奇了。”
燕潮見掀掀眼皮,抬手搖搖一指,“看見那個沒?”
孫重皺皺眉,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杏花樹。”她道,“也不知是儲宮這塊地兒的風水好還是我殿裡宮人照料得不好。五月了,唯獨儲宮杏花常開,你這說這叫什麼?”
孫重冷哼,“公主何必在此處跟屬下打啞謎?”
燕潮見笑了笑,“孫都尉不明白麼,闔宮上下,杏花樹常開的地兒,除了另外一處,還有就是儲宮了。許是這兩塊地的土是一樣的,否則我那處為何杏花不開,實在說不通。”
“都尉可聽明白了?聽明白了就讓你的人閃開,我們進去挖了土就走。”燕潮見說完,立在最前邊的斂霜晃了晃手裡的麻袋。
孫重盯著那□□袋傻眼了,他怎麼會想得到燕潮見來這一手,的確,她是沒說過自己來儲宮做什麼,但明眼人都知道聖人下令不許人看望太子是為了防太子一手,傻子才會放她進去。
“公主說笑了,此處乃是儲君居所,離天子最近的地方,可是能說動土就動土的?公主未免太不把聖人放在眼裡。”他話裡意有所指。
周運皺眉,“你——”
就在此時,從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雄渾的鐵蹄聲,行得很快,眾人隻能看見塵土飛揚一片,馬匹長鳴一聲,從馬背上倏地跳下來一個人。
“將、將軍!”孫重宛如見了救星,忙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將軍來得正好,您快——”
沈將軍抬手打斷他,定定看向燕潮見“公主這是要做什麼?”
他才剛一出聲,濃烈的威壓就讓四周氛圍瞬時變了。
這幾隊禁軍都是他的人,他會來,燕潮見並不意外。
不過她並不說話,周圍的宮人也都縮著腦袋當起鴕鳥。
唯獨孫重還在跳腳,“將軍,公主違抗聖人命令,意欲硬闖儲宮,實在不將聖人放在眼裡。好在屬下方才拚死將她攔了下來,儲宮殿前,豈容他們胡鬨!”
沈將軍沒搭理他,依舊看著燕潮見:“公主若是現在退出去,屬下可不將此事報給聖人知道。公主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要好好珍惜聖人的恩寵才是。”
他這話說得十足目中無人,若是換做平時的燕潮見早就發了飆,但她這會兒聽完隻垂垂眼簾,“沈將軍來得倒是及時。”
說罷一擺手,“回去吧。”
等公主一行人一走,孫重就樂起來,“還是將軍有法子,否則光憑屬下定然拿那公主沒轍。”
瞧那樣子,不過是個失了勢還不知要好好攀附親弟弟的蠻橫公主,真拿自己當個人物。孫重啐了口。
沈將軍瞥他一眼,“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