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1 / 2)

折君 素染芳華 9853 字 5個月前

有了文氏的提醒,柳漁這天較往日提早了一些出門,特意在伍氏送寶哥兒去鄰村私塾時就離了家。

集賢齋裡,陳昇魂不守舍的盯著每一個從書齋外路過的人,連眼睛都不眨,生怕錯過了什麼。繡樣已經還,那姑娘還會再來嗎?

小夥計一邊撣灰一邊偷眼瞧少東家,這都團團轉了小一時辰了。

正瞧著,忽然見陳昇臉上閃起了光彩,小夥計往門外一瞧,果然,是那位柳姑娘。

陳昇一喜,下意識就正了正衣冠,又忙拿了一冊書在手,等著柳漁進書齋來。哪料心裡默數了幾個數了,還沒聽到動靜,再抬眼朝外瞧時,哪裡還有柳漁身影。

他臉色心裡一慌,也不裝看書了,把手上那書往櫃台上一扔,人就匆忙追了出去。

“柳姑娘、柳姑娘。”

聽到身後的喊聲,柳漁知道魚上鉤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再回頭時,笑意已經斂去,轉身看到陳昇,臉上適時帶出兩分訝意,而後一福身,道:“陳少東家。”

儀態極佳,在長豐鎮這樣的小地方著實少見,陳昇雖不走科舉,卻也是讀書人,心裡向往的可不就是這麼一個女子,一時心跳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一雙眼灼灼望著柳漁:“柳姑娘,你這是要去哪?”

柳漁自然是沒哪裡要去的,實在說有哪裡要去的話,也就是李宅附近轉轉,看那位李爺是否回來了,不過那是後邊的安排,眼下她隻是來釣魚的,魚兒咬著鉤,問她是做什麼來的,自然沒有實話了,她一笑,道:“準備去繡鋪看看。”

聽柳漁說是去繡鋪,陳昇有些失落,不過想著也是,她一個姑娘家又不是書生,自然去的是繡鋪不是書齋了,說到繡鋪,他想到了能聊的話題,問柳漁:“姑娘還要繡樣嗎?除了福壽字樣,舍妹那兒還有許多彆的,姑娘若有興趣,我都可以替你尋來。”

他癡望著柳漁,目光熾熱又癡纏,一瞬也不舍稍離,仿佛天生就該是要黏在柳漁臉上的。

然而這樣的目光,卻讓柳漁有些微不自在,時光仿佛一瞬間倒轉,她又回到了留仙閣拍賣高台上,被金主豪客肆無忌憚的打量。

儘管心中清楚,陳昇並不是那些人,與那些人也不一樣,然而柳漁因為自己的經曆,對於過分熱切的目光格外敏感一些,本能的覺得有些微不適。

她沒由來的想起另一個人來。

在發現她的算計之前,陸承驍對她無疑是極喜歡的。

但陸承驍的喜歡是守禮克製、謹守分寸的,柳漁感覺得到,卻並不反感。

隻是這念頭也不過一瞬,柳漁便將之遂了出去,再是端方君子,骨子裡都厭憎她,又有什麼用,說到底她如今行的就是以色誘人之事,又作什麼矯情的去覺得陳昇色令智昏讓她不適,隻剩十天了,她要的就是他這一份色令智昏。

柳漁把心思重又放回陳昇身上,搖了搖頭,道:“多謝少東家好意,現下不需要,若之後有需要,柳漁再請少東家幫忙,我還要去繡鋪,先行一步。”

陳昇好不容易才等到柳漁,聽她要走,哪裡舍得,一下子急了,話沒過腦就說了出來:“柳姑娘,我也正要去繡鋪附近,不若同行吧。”

柳漁如何能叫他如意,拿捏著火候差不多了,也不與他文火慢熬,直接給陳昇下了一劑猛藥。

“同行?”她難掩詫異看陳昇一眼,又看了看街麵上其他行人,麵上顯出羞窘為難,“這怕是……於禮不合。”

為何於禮不合,因李下瓜田,禮當避嫌。

柳漁也沒想到,陸承驍前幾日才甩給她的話,如今她自己對著另一個人用上了,雖則陸承驍是真心厭惡她,而她玩的是以退為進。用意不同,卻也感慨命運之奇妙。

陳昇像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冷水,臉上也顯出幾分尷尬之色,有些無措地與柳漁一作揖,道:“是在下失禮,那,那姑娘慢走。”

柳漁微點頭一致意,轉身離開了。

陳昇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到底舍不下心心念念的人,想著自己方才也說過是要往繡鋪那邊去的,耐不住就跟上了柳漁,隔著丈許,一前一後走著。

身後的目光如有實質,柳漁借著看小攤上的東西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唇角輕勾了勾。

正是岔道口處,柳漁待要起身轉向繡鋪所在的主街道上去,卻看到遠處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

柳漁身子一僵,伍氏竟已找到鎮上來了。

柳漁情知不能讓伍氏看到她,尤其是陳昇就在身後的情況下。

陳昇那目光太癡纏粘膩,以伍氏的精明,隻要被她瞧見,隻怕是一眼就能看穿,再打聽打聽陳昇情況,不難知道自己在謀劃什麼。

整個柳家,誰知道柳漁的打算都不算大事,隻柳大郎和伍氏夫妻倆不行。

因為對這夫婦二人而言,仗著柳康笙的偏心以及柳家如今隻有寶哥兒一個男孫,且他們長房占了長子又占了長孫的情況下,相比讓柳漁嫁個鎮上小商戶,賣了柳漁獨吞錢款才是受益最大的。

若讓伍氏知道她的謀劃,伍氏不會讓她如願的,到時隻怕要刺激得這夫婦倆發了狠,提前動手也未可知。

柳漁朝身旁看了看,見旁邊就是一家胭脂鋪子,裡麵姑娘媳婦六七個,這樣的地方陳昇總不好跟進去,找個角落藏一藏,或是與掌櫃說說從後門出去,躲過伍氏也便宜。

這麼想著,匆忙就往胭脂鋪去,因要避著伍氏,一時走得急了,與胭脂鋪裡出來的婦人貼肩撞了一撞。

柳漁連忙致歉,那婦人拍拍肩膀,說了聲無事,便就離去了。

柳漁卻沒發現,她袖中的帕子隨著那一撞飄落了下來。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陳昇卻是瞧了個清楚,他疾走幾步,撿了那落下的帕子,喊住了柳漁。

“柳姑娘,你的手帕。”

伍氏離得還遠,岔道的另一邊,陸承驍打馬而來,那一聲柳姑娘入耳,他驟然勒馬,馬兒揚蹄,半身都騰起在空中,落下時乖覺地歪了歪馬頭,原地踏了幾小步後停了下來。

柳漁被陳昇叫住,回頭見自己手帕在陳昇手中,她急著要避伍氏,接過陳昇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福,道了一聲多謝,待轉身要走,不期然看到斜對麵坐在馬背上的陸承驍。

她一怔,而後隻作不見,連一絲停頓也無,轉身就進了胭脂鋪裡。

陳昇站在鋪子外,仍癡癡瞧著柳漁背影。

陸承驍並不知柳漁看到了他,從他的角度看去,郎君拾香帕,美人羞言謝,多美的邂逅。

這場景太熟悉,熟悉到隻是換了樣道具,換了個人。

林懷庚說得沒錯,他是瘋了。

曉奔夜行,回來看這個。

卻偏偏無法自控,怔在馬背上,眼睜睜看著昨夜夢裡的情景以極為相似的方式真實地在他眼前展開。

陸承驍握著韁繩的指節根根突立,卻發現,除卻這麼看著,他竟什麼也做不了。

他能做什麼?攔住柳漁?拉開柳漁?

他有什麼立場?

憑的什麼?

憑他當日斥她輕浮不自重嗎。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半夜從縣裡往回趕已經夠瘋了,就此打住,柳漁怎樣都與他無關。

然而那聲音微弱又徒勞。

陸承驍頹然呆怔在原地,許久,胭脂鋪門口早已經沒了柳漁身影。

陳昇回頭見到了他,臉上帶了幾分詫異,正猶豫著是不是要上前招呼一聲時,陸承驍卻仿佛根本沒看見他,麵上一絲表情也無,一夾馬腹策馬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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