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2 / 2)

折君 素染芳華 9853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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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胭脂鋪裡,柳漁為了避開伍氏,尋了胭脂鋪掌櫃低語幾句,隻說自己被無賴混子跟上了,請掌櫃的幫幫忙,容她從鋪子後門出去。

女掌櫃瞧她這顏色,那是半點不懷疑話裡有假,也是良善人,指了個小夥計就讓他領了柳漁從後門離開了。

伍氏撲了個空,在鎮上滿轉了幾圈也沒見到柳漁半個人影,等到快日中了才咬著牙歸家去的,回到家裡卻見柳漁早已經到家了,伍氏抿起一個冷笑,午間吃飯就當著公爹柳康笙的麵發難起來。

“大妹妹,今兒巧了,我去鎮上有事,不過路過繡鋪的時候瞧了瞧,我怎麼沒見你在哪家繡鋪學什麼手藝?”

柳漁一臉的訝異:“大嫂竟也去了繡鋪?不過我上午在繡鋪略看了看,就去了布鋪,拿這幾天打絡子換的錢買了點尺頭回來,準備試試繡幾塊帕子賣,想是撞空了?”

伍氏還不及反應呢,王氏和文氏都激動起來,齊齊看向了柳漁,“你能繡帕子賣了?”

就是柳康笙和林氏也一齊瞧了過去。

柳漁笑笑,道:“試試吧,看看能不能繡最簡單的那種,估計賣不上什麼價錢。”

她說得謙虛,王氏和文氏臉上卻是綻開了花,林氏神情則有些複雜,就連柳康笙,雖沒笑臉,麵色也和霽不少。

伍氏冷笑,她不信真這麼巧,料定柳漁是被自己識破了行藏在說謊,笑著道:“大妹妹買了尺頭?可給我瞧瞧都是什麼好料子。”

正是尋常女人聽到買了布料時最尋常的反應。

柳漁笑笑,道一聲好,起身回了自己屋裡,不一會兒果真捧出幾塊疊得規規整整的尺頭,細軟的白色棉布,正合做手帕的材料。

她在出了胭脂鋪後門時就防了伍氏這一手,這布料拿出來,柳康笙原本因長媳的話心下存的幾分疑心也全都打消了。

伍氏沒想到她真是去了布鋪,眸中疑色未消,卻也知道不好再多問什麼了,跟著王氏幾人翻了翻那尺頭,勉強扯了個乾巴巴的笑來,道一句:“那還真是巧了。”

這才不作聲了。

而柳漁也隻是笑笑,王氏文氏問些關於繡帕子的事她一一答了,然後把尺頭拿回了屋裡,似乎對伍氏這近乎盤問一般的行為毫無所覺。

隻有柳燕覺得,柳漁現在膽子是真肥了,賣絡子的錢居然敢不跟家裡吱一聲,說動就動,而家裡其他人竟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滿眼隻看到繡帕子能賺來的銀錢了,半句也沒說柳漁。

她最近也乖覺了,自從柳漁折騰出這個刺繡起,她就沒從她手上討著過好,索性也當沒看見。

一家人用過午飯後,柳大郎把伍氏拉回屋裡,壓著聲音道:“你剛才怎麼回事,怎麼沉不住氣,就不怕被那丫頭覺察?”

伍氏把手從柳大郎手裡一抽,兀自在桌邊坐下,臉色有些沉,“我總覺得那丫頭不對勁,心裡有些不安穩。”

“怎麼說?”

柳氏把今天去鎮上的事說了一回,道:“那兩家繡鋪我轉了幾回,壓根沒有她的影子,你說真是巧合,她買布去了?”

柳大郎道:“是吧,不然她哪裡學來的刺繡,我看三弟妹現在也學得有模有樣的,這作不了假。”

伍氏一聽也是,不過她搖搖頭,道:“不對,雖然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我還是覺得她不對,你就不覺得她近來性子跟從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伍氏這麼一說,柳大郎也隱隱有些感覺,隻是又說不上來具體,遂有些遲疑。

伍氏便道:“咱一定要等那周牙婆嗎?爹那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咬死了不同意把她弄到縣裡富戶家做妾去,這就隻能賣了她,要我說,要賣的話遲賣不如早賣,你去找我哥,讓他再訪訪看縣裡還有沒有彆的出價高的牙婆,有的話咱就彆等那周牙婆了,時間拖久了變數多。”

柳大郎搖頭:“哪那麼簡單,你當我和大舅兄沒細打聽嗎?那周牙婆是往揚州一帶專帶貴價貨的,才出得起高價錢,給縣裡的牙婆過手少說要少二十兩,你舍得?”

伍氏咬牙,自然是舍不得的。

柳大郎拍拍她,“行了,沒幾天了,上回打聽到的,頂多再有十天半個月的,那周牙婆怎麼也該到了,就這點時間,她一個小姑娘家家還翻得出花來不成?放寬心。”

倆人把柳漁的身價謀算得明明白白,隻誰也沒發現,他們房外的窗邊,柳漁貼牆站著,把屋裡夫妻二人壓低著聲音自覺隱秘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柳漁雙手拳在身側,緊攥住了才能強抑住心底噴湧的恨意,原來賣她還真是伍氏一手主導的,連娘家人都摻和了進來。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柳家人什麼時候還打過送她去給縣裡富戶做妾的主意,而柳大郎,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周牙婆買人是往揚州妓館裡送的。

她自出生不久就在柳家,也叫了他十五年的大哥,柳大郎竟是歹毒至廝。

柳漁身軀輕顫,前世的恐懼、屈辱和絕望,地獄裡煎熬的每一個日夜,最後隻能一死求個保全,上輩子的苦厄,這輩子的艱辛,原來全拜這夫婦二人所賜。

王氏怎麼摻和進來的柳漁現在不知,二房三房目下是還不知情的,所以,眼下能確定的就是柳康笙和柳大郎夫婦,以及伍氏的大哥。

柳漁望一眼柳大郎、伍氏所在的方向,隔著糙厚的土牆,也把這恨意死死穿透烙印了上去。伍氏、柳大郎、柳康笙,遲遲早早,她總要叫他們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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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豐鎮裡,匆匆從縣裡回來的林懷庚和劉璋是暮色西沉才等到陸承驍的。

陸承驍天不亮突然回了長豐鎮,林懷庚哪裡還睡得著,睡意酒意全跑了乾淨,思來想去,唯一能和陸承驍這舉動關聯起來的也隻有昨天劉璋說的那件事。

正如陸承驍所料,林懷庚在陸洵麵前替他把事情圓了,而後找了劉璋,兩人雇了輛騾車回的長豐鎮。

正午到的,到陸家一問,卻聽說陸承驍壓根沒歸家來。

林懷庚哪敢多說,隻打個哈哈說下次再來,出了陸家,和劉璋兩人在陸承驍歸家的必經之道候了一下午,這才把人候了回來。

陸承驍遠遠看到林懷庚二人,就知他們是因何而來的,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去了鎮上酒肆。

林懷庚點的菜,陸承驍隻是沉默地喝酒,飲得不急,看起來頗為平靜,隻是一杯又一杯,一直未停。

沉默下深深壓抑著的不平靜誰都能感覺得到。

兩大壇酒見了底,林懷庚看不過去,抱走新酒不肯再給,問陸承驍:“到底怎麼回事,是為那姑娘?”

陸承驍已是醉了七分,半伏在桌上,看林懷庚的臉都已經模糊帶上了重影。

依稀聽他提起了柳漁,眼前又浮現出柳漁和陳昇站在一處的畫麵。

曾以為親手把人推開就足夠痛了,以為念想一個不該去念想的人就是最極致煎熬,直到今日,陸承驍才知,都不是。

最痛徹難忍是,他還對她念念難忘,她已經乾乾脆脆抽身離開,轉身就要投懷他抱。

而他,連難過的資格都沒有了,因為是他親手推開的。

清醒時理智主宰,直到酒醉,陸承驍才敢承認,他後悔了。

早在柳漁絕然離去時,就已經後悔了。

然而明朝酒醒,他還能記得今夜此時的悔嗎?

陸承驍是亥時初刻被林懷庚扶回去的,這原本應該在縣裡的人這個點歸了家,還是喝成這副模樣,陳氏一下子忙了起來。

問林懷庚兩人怎麼回事,兩人誰敢說啊,照舊是含糊過去,怕陳氏打破砂鍋問到底,匆匆告辭。

陳氏忙著煮醒酒湯,八寶伺候著已經躺倒在床上的陸承驍擦臉脫靴,聽他口中一直喃喃念著什麼,湊過去一聽,斷斷續續、覆去翻來,全是柳漁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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