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1 / 2)

折君 素染芳華 8979 字 4個月前

這茫然隻是一瞬,柳漁清楚,她跳車的瞬間,伍金或許就有所察覺了,每耽誤一息,誤的都是自己的命。

她拉住迎麵而來的一個路人,急問:“請問陸豐布鋪往哪走?”

柳漁現在隻希望,陸豐布鋪開到縣裡沒有改名。

她運氣不錯,那人向著後方一指,“前麵路口東轉那條街正中段就是。”

柳漁匆忙道一聲謝,腳步釀蹌離去。

柳漁不知道王氏的顧慮是什麼,為什麼她在安宜縣王氏就活不了,可是相比於逃往碼頭浪跡四方可能麵對的厄運,柳漁選擇向陸承驍求助,就是陸承驍不在,報上他的名,甚至於再說清楚二人關係,陸家人總不會袖手。

就算是要離開安宜縣,也決不是毫無準備的亂竄,何況是伍金馬上會轉頭來追的情況下,而且,她還有太多疑團沒能解開。

柳漁在王氏一邊哭著一邊瞧外麵情況,給她準備銀錢和剪子時是驚詫的,在以為自己真的被放棄時,原來並沒有被徹底放棄,那一刻甚至有一種被救贖的感覺。隻是她不明白,王氏若真在意她,為什麼不是硬撼柳康笙,而是給出了一條讓她遠走的路,遠走,算不得一條好路,她都懂,王氏不會不懂。

如果說前麵那些讓她做妾做丫鬟的話是迷惑柳康笙,那麼後邊哭著的求原諒又絕對的真情實感。

所以,是為什麼?

她在安宜縣為什麼就會對王氏有妨害?

從小不被允許出村行走,王氏更是聽聞她與鎮上陳家有糾葛就極度緊張,氣極敗壞到連勾搭兩個字都用上了,一再的強調,彆攀富貴,重點不在陳家,而在富貴,這種種都串連上,讓柳漁眼前像是攏上了一團濃霧,她知道有哪裡不對,卻沒辦法看個清楚。

王氏她,到底在怕什麼。

正如柳漁預料的那般,柳漁躍下騾車的瞬間,伍金是有所覺察的,初時沒想太多,揚聲問了問柳大郎,隻是後邊並無應答。伍金一連喊了柳大郎兩回,都沒人應他時,他心頭一跳,勒停了騾子掀簾朝後一看,車裡哪裡還有柳漁,隻有一個柳大郎被堵著嘴癱在裡邊。

柳大郎這一日穿著一身深色衣裳,伍金心急柳漁逃走之下,雖聞到一股怪味,竟沒多想,壓根沒覺察到柳大郎要害被廢了,隻以為是被迷藥捂昏了過去,也不管柳大郎,下車瞧一眼,看到遠處柳漁踉蹌奔行的背影,調轉車頭就追。

柳漁且逃且回望,發現伍金趕著車來追時,腳下步子更快了,隻要跑到陸豐布鋪,至少能保一時無虞。她邊跑邊回望,怦的一聲,於街頭轉角,與對向而來的一個婦人撞了個正著。

柳漁頭眼發暈,道一聲對不住就要跑,那被撞到的婦人剛穩住身形,一抬頭不提防見著柳漁的臉,卻是霎時間掉了神魂一般,驚怔地看著柳漁的臉不知轉睛。

柳漁心思還在後頭追來的伍金那裡,見騾車距自己已是不足丈許了,拔腳就走。

她這一走,那婦人才猛然一震,收攝了神魂,驚慌又惶恐地一把拉住柳漁,生怕人就在眼前不見了一般,急切地問:“囡囡,你是不是囡囡?”

柳漁哪知道這關頭會被婦人纏住,壓根沒把婦人喚的囡囡聽入耳中,急得唇色都白了:“嬸子,我被歹人追著,您快放我走吧。”

婦人卻是緊攥著她不放:“囡囡,彆走,你一定是我家囡囡。”

一麵就轉身朝後邊的鋪子裡高聲喚:“晏平、晏安!”

糾纏間伍金已經停了騾車奔了過來,張手就要去扯柳漁,柳漁要避,那婦人卻比她反應更大,她身材高挑,把柳漁往身後一扯一護,啪一巴掌就扇在伍金手臂上,把他伸來的那手打得縮了回去:“你什麼東西當街就敢拉扯姑娘家!”

伍金原就是在縣裡幫閒打哄、賭騙人財的潑皮,幾時吃過婦人的打,這般挨了一記,一見那婦人穿著打扮隻是尋常,不似那惹不得的人物,身量雖高,卻隻一人,膽氣就肥了,嘿的一聲,袖子一卷:“哪裡來的虔婆,管你伍爺爺家的事!”

威風還沒抖明白,斜裡一個青年朝他腿彎就是一腳,伍金還沒跪明白,已被人反剪了扣住:“再說說,你是誰爺爺?”

伍金吃疼不住,掙了幾回壓根就掙不動,倒是被加了一把力道,更吃了苦頭,他唉唉地叫著,回頭見是兩個身量高大、濃眉大眼的少年,十八九歲上下,一個擒住了他,另一個把臂瞧了一眼,就走向那婦人了。

二人眉眼間皆與那婦人有六七分相似,伍金就知這回是踢到鐵板了,告饒道:“您是爺爺,您是爺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爺爺饒了我吧。”

這蔫貨兒慫得忒快,少年一嗤,抬眼問婦人:“娘?怎麼處理?”

那婦人心思卻全不在兒子這邊,隻扶著柳漁不住地瞧,嘴唇顫著,眼窩發酸,隻瞧著那張臉,已是灑下淚來,又不住的抹去,深恐淚水模糊了眼,叫她少看了一眼。

這突然的轉變把柳漁瞧得愣住,慶幸之餘,又有些不明就裡,想到婦人方才口口聲聲念的都是囡囡,她搖了搖頭道:“我不叫囡囡。”

後出來的兩個少年一聽這話,齊齊一震,皆是不可思議望向柳漁,而後全都去瞧婦人。

那婦人眼淚撲簌簌地落,抹也抹不完,直搖著頭:“不會錯,一模一樣的臉,怎麼會錯。”

“你怎麼會生了這樣一張臉……”王氏的話就轟隆隆砸落了下來,和婦人這句“一模一樣的臉”重合到了一處。

柳漁心一顫,心中模模糊糊地觸碰到一個可能的答案,隻是不敢深想。

把臂站著的那少年卻是一下垂落了雙手,追問婦人:“娘?您是說,她是……妹妹?”

婦人不住點頭,一隻顫抖的手虛落在柳漁臉側:“與你們祖母年輕時像了九成九的臉,與你們二叔的眉眼也是極像的,就是囡囡啊。”

柳漁已是怔住了,婦人見她不言聲,抹了淚將她拉到一邊無人處,以極低的聲音問道:“孩子,你後背右肩處,可有一個小指甲蓋大小的花瓣印記?”

柳漁陡然抬眼,震驚地望向那婦人,她右肩處確實有個形似桃花瓣的胎記。

見她這般反應,婦人還有什麼不知的,抱住柳漁就失聲痛哭了起來:“囡囡,我的囡囡,大伯娘找了你十五年啊。”

柳漁已是懵了,大伯娘?

找了她十五年?

那邊柳晏平已經醒過神來,與柳晏安招呼一聲,道:“你看著他,我去找大哥!”

撒腿就跑了。

柳大伯娘這裡抱著柳漁哭了一場,見有人群圍觀,又看柳漁麵色微白,人有些虛軟無力的模樣,就叫三兒柳晏安盯著那伍金,自領了柳漁進了旁邊的茶樓落座。

這廂才坐下,柳晏平已經領著三個捕快一道來了,伍金一見領頭那捕快,整個人都顫了顫,柳晏清,他是認得的,縣裡捕快中最難招惹的一個,他心裡發苦,不知道這稀裡糊塗的怎麼就把柳晏清給招了過來。

那叫柳晏清的捕快卻隻是看了伍金一眼,聽三弟說母親在茶樓裡邊,便大步進了茶樓。

第一眼看到柳漁時,久遠的記憶就像一扇塵封已久的門被徐徐開啟,記憶裡早已經模糊了的祖母和二叔的模樣,透過柳漁的眉眼,從模糊到清晰,最終變得生動,一如昨日。

柳晏清握住刀鞘的手攥到指節青白,才能勉強抑住心中那陣洶湧的激動和酸澀。

這個堂妹,他找了足足四年餘,從十八歲進了縣衙,到如今二十二,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這樣突然地,出現在他眼前。

甚至是,不需要更多的確認,隻一眼就知道,這就是他二叔唯一的女兒,是他們柳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