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1 / 2)

折君 素染芳華 11517 字 4個月前

屋裡很靜,柳康笙這一回並沒有亦步亦趨跟了進來,他已經有把握到不需要再緊跟進來盯著王氏了。

王氏抖著手,甚至不敢拿下柳漁口中堵著的那塊布巾,嗚嗚咽咽的哭著:“漁兒,你彆怪娘,彆怪娘……”

柳漁隻是靜靜望著她,眼裡的譏嘲和失望未加掩飾。

心底最後一絲奢望也被徹底粉碎,連根清除。

是她天真了,她本不該再心存奢望的,奢望前世的王氏被蒙在鼓裡,奢望王氏並不知道那是一碗被下了藥的甜湯,奢望王氏為了那點子血脈親情,敢違逆柳康笙一回。

然而奢望到底是奢望……

王氏似被那目光灼傷了一般,可一雙顫抖著的手還是不自禁撫上柳漁腮頰。

王氏看著這張臉,有那麼一刻,是真恨啊,可那裡分明又有他的影子,王氏崩潰大哭起來:“你為什麼會生了這樣一張臉,為什麼……”

她抹著一臉的亂淚,極力壓住了哭聲:“漁兒,漁兒,娘答應你,隻是把你送遠一些,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去大戶人家當丫鬟或是妾室,會過上好日子的。”

站在正屋外的柳康笙一笑,這回是徹底放了心,踱步到院裡守著。

屋裡王氏低低的嗚咽聲還在持續:“原諒我,原諒我,我就想好好活著,你原諒我……”

柳康笙唇邊露出一十二分的不屑來,又有幾分早有所料的誌得意滿。

王氏懦弱無用、自私怕死,這就是他能拿捏王氏的命脈。

得意過後,柳康笙猛然又想到了什麼,摸去東屋敲了敲門。

東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柳大郎和伍氏都在門邊。

“爹,怎麼樣了?”

柳康笙麵上是一切儘在掌握的得意,柳大郎和伍氏隻一看這神色,就知王氏已被老頭子擺定了,夫妻倆麵上皆是大喜。

柳康笙看向伍氏,低聲道:“你往柳郎中家去一趟,你三弟和三弟妹現在就在柳郎中家,你把他倆全領到鎮上益安堂去,能拖到多晚回來就多晚回來,就說是我的話,肚子裡的孩子要緊,一定要去鎮上看看。”

伍氏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怕三房把他們賣柳漁的事撞破,讓她把三房兩口子攔下。

至於柳大郎,柳康笙道:“你出去迎一迎,看到你舅兄就催著快點。”

夫妻倆當即應承了下來,悄悄地摸出了柳家院門。

柳大郎這一出去並沒多久,柳康笙就聽到院外傳來柳大郎和伍金的說話聲,他忙起身開了院門,伍金果真從縣裡賃了輛騾車,趕了進來。

柳康笙心下大喜,騾車一進,忙就關了大門。

卻說柳燕在外邊玩到彆家吃午食了,不好再呆,這歸家來,正看到柳大郎和伍金趕著騾車進了自家院門,而後就見她爹往外張望了幾眼,一把將院門關上,她快跑幾步,等走近了,輕輕一推,裡麵竟已落了閂。

大白天閂什麼門?

柳燕正要喊門,聽裡邊柳康笙壓得極低的聲音:“老大,你去把那丫頭弄出來。”

她要拍門的手莫名就頓住了,弄出來???

柳燕還沒意識到這話裡的意思,隻是直覺不對,警惕地收回手,想了想,悄聲兒趴到了門縫處往裡瞧,等看清裡麵場景,柳燕雙眼驀然瞪大。

她看到了什麼,柳漁手被反綁,口被堵著被大哥拽了出來,推搡著讓她上騾車,柳漁整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站都站不住,軟麵條一樣的向下滑,幾乎是被大哥拖拽著塞進騾車裡的,而她娘王氏跟在後邊,隻是哭。

柳燕才終於意識到,她爹口中的那丫頭,是柳漁。

她腦子嗡嗡的,他們這是把柳漁綁去哪?模模糊糊的,心裡有一個答案浮了上來,柳燕麵色發白,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般。

柳康笙當著王氏,拉了柳大郎到一邊小聲交待:“要和牙婆說一聲,給阿漁找個好人家,不計是做妾還是做丫鬟都成,也好讓你娘放心。”

柳大郎愣了愣,柳康笙道:“我跟你娘發過誓,一定要跟牙婆說讓把你大妹妹送到好人家做妾或是做丫鬟,不然就要斷子絕孫。”

雖發誓的時候他就耍了手段,是會跟牙婆說,而不是一定能辦到,可是提到這個應誓之詞,柳康笙還是切齒。

柳大郎也是臉色一變,而後明白了過來,眼角抽了抽,才道:“那是,我一定會交待的。”

轉過頭對王氏道:“娘放心。”

厚顏以極!

王氏死死盯著這個繼子,牙關緊咬,才能克製住撲上去撕了他的衝動。

而騾車中的柳漁,聽到那誓詞,就知柳康笙玩的什麼機竅,看來還是怕會應誓啊,嗬,斷子絕孫,柳漁眼中閃過一抹狠色。

伍金衝柳大郎使了個眼色,柳大郎便道:“天色不早了,還要往縣裡趕,爹,我先走了。”

在柳康笙點頭後,伍大郎鑽進了後車廂裡盯著柳漁,伍金拉著騾子調轉車頭。

柳燕知道她該走了,她應該馬上轉身,調頭就跑。

可她被看到的一切嚇懵了,動不了,一下也動不了,直到柳康笙笑吟吟過來取門閂,對著那張放大了的臉,柳燕才終於魂歸七竅,白著臉抖著腿,以她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敏捷,順著院牆沿跑走了。

青布騾車在村裡左拐右拐,最後消失在柳家村出村的土路儘頭,柳燕貼在一棵老樹杆後露出半張臉來,牙關顫著,鼻尖額上冷汗涔涔。

柳家村外,昨日與柳漁有約的李爺被家中老太太逼婚逼得急,今天上午在忙完家中和莊子裡的事務後,於這日中午就往柳家村來了解情況了,好巧不巧,碰到的第一個人正是驚嚇過度坐在樹底下的柳燕。

他與一個姑娘家也沒甚能打聽的,隻問這柳家村可有一個叫柳康笙的人。

柳燕一聽柳康笙三個字,整個人就顫了顫,一句話沒說,轉頭就跑,朝田裡跑,朝山裡避。

李爺莫名,不過想著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恐怕是怕生,隻能再往村裡行去,準備不計哪家,進門討口水喝,再借機打探。

然而他不知道,等著他搭救的那人,就在方才,已經被帶出了柳家村,他便是打探到柳漁人品不錯,去繡鋪裡怕是也再等不來那姑娘的消息了。

~

柳郎中家近村口,伍氏原是等著堵柳三郎和文氏的,遠遠見大哥伍金已經駕著騾車進了村,不久又駕著騾車走了,她唇邊的笑就半點都壓不住,也不理會文氏不文氏的了,徑直回柳家去。

八十兩啊,伍氏仿佛已經看到了富裕的明天在前方向她招手了。

文氏算著時間,估算著夠王氏撞破,再把人救下,再粉飾好太平了,見柳郎中家也要開飯了,不好意思再以想歇歇的借口留在人家裡,讓柳三郎去還牛車,也往柳家院子去了。

這一回家,見家裡隻有公爹柳康笙,婆婆王氏和大嫂伍氏,柳康笙還是往日那副板板正正的黑麵皮,可眉間眼角,總能瞧出幾絲笑紋來;王氏紅著一雙眼;伍氏呢,喜興勁兒是拚命壓著的。

這三人在,而本應和伍氏一同在家的柳大郎卻不在,更是不見柳漁。

文氏心裡就是一個咯噔。

她與眾人招呼過,又說要去屋裡休息,臨進屋前,試探著問了王氏一句:“大妹妹呢,今兒還沒回嗎?”

王氏失魂落魄,在文氏喚了她幾聲後才神不守舍地應了聲:“是啊,還沒回。”

這個中午,沒回來的不止柳漁一個,柳燕也沒了影兒。

而中午這一頓飯,除了伍氏和柳康笙,還有一個不知情的柳三郎,王氏和文氏誰都沒有胃口。

文氏以動了胎氣,人不舒服為由,避在了屋裡直接沒出來。

王氏則悶在正屋,不說話,不做飯,也不吃飯。

~

伍金趕著的青布騾車上,柳大郎打量著一絲力氣也沒有,軟靠在騾車座椅上半死人一樣的柳漁,麵上露出一絲終於塵埃落定的笑意來。

騾車走了一路,柳漁始終是柳大郎把她推上車時的那個姿勢,頭挨著車窗,伍金賃來的是縣裡車行載客的舊車,那窗紗簾汙臟,不知多久不曾洗過了,隨著騾車晃動一下一下拍在柳漁臉上,她也沒本事動上一動。車子每晃動一下,柳漁的身體也不受控的隨之晃動,端得是狼狽。

這樣的狼狽,似乎頗愉悅了柳大郎,他饒有興致瞧了半天,見柳漁果然死魚一般沒有一點反抗能力,泰然的閉目養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