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1 / 2)

折君 素染芳華 7099 字 4個月前

王氏整個人都顫了起來,兩片唇抖得秋風一般:“怎能怪我,怎能怪我……”

這般顫顫念了幾句,似乎便成功把自己說服了,她陡然看向衛氏:“不能怪我,是你們,是你們待我不公,我也沒想害遇郎,我不知道會害死遇郎!”

“彆這麼喚二弟,我怕二弟在泉下都覺惡心!”衛氏的戾氣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這一聲吼出,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後邊的柳漁,見她麵色蒼白坐在椅上,衛氏心間顫了顫,生母害死了生父,這樣的事實太過殘酷。是她大意了,這些本不該叫侄女兒也聽著的,她語聲艱澀地道:“囡囡,你先出去。”

“不。”柳漁卻是搖了搖頭:“我想知道。”

也有權知道。

衛氏望著那張與婆母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卻再也狠不下心去和包氏翻那些陳年舊話,可她不說,王氏卻不肯停,她陷在自己的魔障裡,紅著眼道:“一樣是柳家買來的人,憑什麼你就能被放了奴藉嫁進柳家,做了柳懷瑾名正言順的妻,而我想嫁柳懷遇,就隻配認清本分,憑什麼!”

“是你們待我不公,不然我何至於……”

“閉嘴!”衛氏厲聲打斷,怒道:“包氏,在孩子麵前我給你留著臉麵,你彆自己什麼臭的臟的都往外倒,彆拿你那些醃臢事汙了囡囡的耳!”

緊接著道:“我是丫鬟出身沒錯,卻幾乎是娘一手帶大的,也是娘放的奴藉,主的婚事,三書六禮進的柳家門,你是什麼情況你自己心裡有數,今日我是主你是奴,我來也不是聽你念這些的,逃了十五年,今天我們把賬算算。”

王氏一下子萎頓了下去,麵上血色全失。而在這時,她終於看到了柳漁,像攥住最後一棵救命的稻草,膝行著攀住柳漁,抓著柳漁的一角裙裾:“衛氏,你不能這樣,我是漁兒的親娘,你不念我,就不肯念……不肯念他唯一的一點血脈嗎?你把我打成逃奴,漁兒這輩子還能落什麼好?來日去了地下,你就真的有顏麵麵對老夫人和柳懷遇?”

衛氏卻根本不再多給她眼神,隻等著村正到來,一並清算。

見衛氏麵無表情,王氏忙抓住柳漁求懇:“漁兒,你替娘說句話,求求你大伯娘放我們一條生路。”

柳漁從聽到那逃奴二字時腦中就隻剩嗡響,帶著耳內轟轟的血鳴,逃奴,她怔怔望著王氏,嘴唇翕動了好幾回,才顫聲道:“你是逃奴,那我是什麼?”

幼時唯一存在心裡的念想,轟然粉碎在婢生子這三個大字上。

王氏氣短,捂著心口不住地哭,一句話也答不出來,隻是搖著柳漁求懇:“漁兒,求求你大伯娘,放過娘好不好?”

《逃人律》中,奴婢逃亡第一次抓回,鞭一百,麵刺逃人二字,第二次抓回可直接處死。

王氏太清楚柳懷瑾和柳懷遇是因為什麼死的,也知道衛氏是把柳老太太當成救命恩人當成天去敬仰,柳家三口全因她而死,衛氏不會放過她的,發賣折辱或是二次報官,她的死生全在衛氏手中。若非懼怕,當年她也不會匆忙逃離。

她搖拽著柳漁,拽到柳漁隻覺神魂都被扯得忽收忽離,她聽著王氏的求懇,滿心裡隻剩了麻木和荒謬。

衛氏卻是看不過去,示意長子道:“晏清,把人拉開,帶你妹妹出去。”

柳漁不知自己是怎麼出的柳家堂屋,門內的聲音依稀還能聽到一些。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狠得下心賣了囡囡,你倒是有臉現在求她。”

“衛氏,我再說一次,我沒想到會害死遇郎和大爺,我隻是想嫁給遇郎,我不知道他要進山的。”王氏嗚嗚咽咽哭起:“當時漁兒已經滿月了,你們還是不肯鬆口,我隻是想再有一個,如果是兒子,為了孩子,老太太和遇郎總會鬆口的,我不知道他會進山,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會用藥的。”

“我也沒有賣漁兒,我讓她逃的!”

衛氏嗬一聲冷笑:“這麼說來還要讚你一聲慈母心腸?你倒是說說,知道被找到會是什麼下場,你當年怎麼就沒有逃得更遠一些?”

王氏的聲音一下子靜默了下去。

衛氏卻道:“不說了?我代你說,當年逃荒被人掠賣,若非你求到了二弟跟前,二弟一時心善買下了你,你現在理應是在勾欄裡煎熬著吧,哦,這個年歲了,下等勾欄你怕是都活不下去,被賣怕了是吧,不敢逃是吧,這才挑了個鄉窩子鑽進來,用從我柳家盜出來的銀錢改名易姓龜縮了起來,怎麼,你不敢走的路你倒是能拋給囡囡去走,就憑你,也配為人母?”

王氏又隻會哭了:“那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如果她早知道柳漁會越長越像年輕時的柳老太太,王氏決不會因著對柳懷遇的那幾分癡念就把孩子偷抱走,可這世間哪裡來的早知道,發現時已是遲了,她哀哀求著衛氏:“你放過我吧,看在我養育過漁兒的份上,你也不想漁兒一輩子背著個婢生子的名頭的,是吧。”

屋外的柳漁無力的閉上了眼。

這世間愛分許多種,有一些能稱之為愛,有一些,隻是玷汙了愛字。

柳漁能聽到的,站在她身側的柳晏清自然也都聽到了,他有些不忍,勸道:“小妹彆太難過。”

柳漁麵上索然:“我不難過。”

該難過的上輩子早就難過夠了。

院門這時被敲響,柳晏平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大哥,村正請來了。”

柳晏清大步過去拉開院門,柳晏平身後是看到柳家門口幾個捕快膽戰心驚的柳家村村正,他已經打探了一路,卻什麼也沒問出來,現下見到柳晏清,瞧著像是個能主事的,正想再問,堂屋的門從裡麵被拉開。

柳村正見是一個陌生婦人,而越過那婦人的身影,看到柳家堂屋裡還有一個跌坐在地,篷發遮麵,好不狼狽,隱約竟像是王氏?

他瞄柳康笙一眼,想私下裡打探一聲,到底怎麼回事,卻沒機會問出口,柳晏清已經將手一比,“村正裡麵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