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1 / 2)

天上明月高懸,更深露重。

東宮,太子寢殿外。

兩個人影在冷風中相互推搡你擠我撞,試圖將對方送入燒熱了地龍的屋內。

一道聲音即使壓低了音量依然略顯尖細:“你可是殿下麵前一等一的紅人,最貼身的侍衛!”

另一道聲音年輕低沉:“你還是東宮總管,看著殿下長大的呢!”

“老奴年歲大了,說話不中聽啊!”

“那我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呢!”

尖細聲音發現抬舉對方沒用,換了個路子,低喝:“白墨!殿下待你如手足,這個時候你不上誰上?!”

低沉聲音才不會這樣被拿捏,立即道:“王大總管,殿下視你如長輩,這個時候你怎麼還要推脫?!”

兩人你來我往數十回,最終王公公敗下陣來,手指點了點白墨所在的位置,低罵道:“你給我等著!”

白墨衝他扯了個鬼臉,待人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入寢殿後,得意地抱著劍倚在了朱紅的柱子上。

笑話,回來一路上承受太子殿下死人臉的可都是自己,沒得回了東宮有這麼多貼心棉襖不用還要自己硬著頭皮上的道理。

偌大的寢殿隻點了兩盞蠟燭,王公公回身關好門不讓夜風吹進來,抬腳朝裡走去。

昏暗中唯一光亮所在之處坐著道仿佛雕像的身影,一動不動。

王公公快走幾步,最後在“雕像”一米外停下,猶豫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看麵前的主子。

年紀輕輕就受了情傷,彆是哭了吧?

最終還是對主子身體的擔憂多過撞破主子狼狽的惶恐,手在袖口蹭了蹭,王公公揚起笑臉,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勸道:“殿下,您傷還沒好,該……”

燭光下,一張麵無表情的臉映入眼簾,王公公使勁兒眨了眨眼睛,也沒看出分毫為情所困的可憐樣兒,後半句話便虛了下去。

“該……該休息了?”

傅成今一看到那張皺在一起的老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移開視線道:“傷口痛,睡不著。”

他說傷口痛,王公公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少男心思,上前就要扒他衣服,急道:“怎麼回事,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哎呦這得多受罪,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今日就不該任您胡鬨出門去看什麼梅花——”

“王公公!”傅成今推開他著急的手,“傷口沒有裂開,隻是如常疼痛而已,你不必緊張。”

得,王公公算是知道了。

什麼傷口痛,明明是心口痛。

無奈地歎息一聲,收回手揣在身前,一雙鬆弛的老眼又連眨了好幾下,他豁出去道:“殿下,您那事兒老奴聽白墨說了,其實吧,它根本不算個事兒!您想啊,無論您是多麼英武偉岸智勇雙全聰明絕頂玉樹臨風的兒郎,可您畢竟都離開三年了,就算是那天上的神仙下凡再一走就是三年,也沒人會惦記了,謝姑娘看上彆的男人,也情有可原不是!而且咱現在都回來了,那什麼西南王給您提鞋他都不配,相信老奴,謝姑娘很快會回心轉意的!”

燈芯燒得長了,拉出長長一道火線,屋內亮堂幾分,將傅成今的臉照得更加清晰。

王公公的心提了起來。

麵前那張本就黑沉的臉越發冰冷了,隨意搭在膝上的手也握成了拳頭。

“一無婚約,二無默契,孤是氣她看上旁人嗎?!”年輕的太子咬牙切齒,終於說出睡不著的真正緣由,“孤七歲與她相識,見她小無人理,帶她玩了沒有四年也有三年,長大些後雖因男女大防有所疏遠,卻也有所往來吧?這樣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分,她竟然一點認不出我,實在可惡!”

呦呦呦!

王公公看他氣成這樣,心裡邊兒有心疼有好笑更有一言難儘。

他想說咱家的太子爺啊,這事兒真怪不了人家謝姑娘,七歲前在一起玩兒的事情人能記得清楚嗎?她七歲後也不看看您自己的德行,光長肉不長個兒的,跟現在是兩模兩樣啊!等您抽條長開了,見天兒跟著皇上打理政務,人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家能瞧見您嗎?哦,好不容易人家長到能定親的年紀了,您趕著要出征又死活不願意聽咱家的先把人定下,現在弄成這樣怪誰?

咱就說在心裡頭惦記人家有什麼用!

暗暗吐槽一遍,王公公到底還是心疼自家殿下的,沒忍心在這時候再插對方一刀,順毛道:“可惡,確實可惡,明日咱好好拾掇拾掇,必定要讓給她瞧見我們太子殿下的風采並牢牢記——啊呀!”

王公公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終於想起被少男心事耽誤的正事兒來。

“明日皇後娘娘約見太尉夫人,叫您也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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