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好人做到底,把她調那碗蘸料端了出來給老人家聞了聞。
“是這個味兒嗎？”
老爺子一聞那味兒眼都亮了。
“是了是了，就是這個。不過，方才聞著沒有酸味兒。可是加了醋？”
黎湘點了點頭。
不加醋蘸料是沒有靈魂,她從小到大不管是吃餃子還是吃涼菜,蘸料必得加醋。
“老人家,這一碗是蘸料，加了辣椒。您要是能吃辣話就拿餃子沾了放到葉子上慢慢吃，剩下我得拿進去吃飯了。”
“辣我能吃，餃子？這好吃嗎？”
老爺子仿佛是在自己和自己說話,問完便捏了餃子挨個兒沾了點兒料。
“丫頭,謝謝了。”
“不客氣，隻是幾個餃子而已。”
黎湘也沒和他多說話,看他沾完了便端著蘸料回了船艙裡。一家子都還在等著她，誰也沒有先動手去拿餃子吃。
“都吃呀，這天氣一會兒就涼了，等我乾嘛。”
“一家子一起吃才香嘛。”
黎江笑嗬嗬這才開始動手，關氏也拿了一個餃子沾了蘸料吃。隻有關翠兒，還是一動不動。
“我,我不餓……”
話音剛落,她那肚子便咕咕響起來。黎湘還有什麼不明白,就是因為餃子裡頭包了肉，她才不敢吃。
這個表姐雖說一路上包包子感覺親近了許多,但她還是把自己在當外人。大概也是從小習慣吧,外婆那一家不說了，肯定是教育她姑娘家就不能吃肉。
“表姐,剛剛外頭那個素不相識老人家我都夾了五個餃子給他呢,你可是我親表姐,難道還吃不得那幾個餃子？”
“翠兒，吃吧，咱都是一家人，不興計較那些。”
黎江這一家之主開了口，關翠兒總算是聽了話。四籠四十個餃子，一家子沾著蘸料沒一會兒就吃光了。
韭菜豬肉餃，又鮮又香再加上蘸料那真不是一般開胃。關氏吃有些撐了，隻能在岸邊來來回回走路消食兒。
黎江在岸上陪著她，船艙裡便隻剩下了姐妹兩。她兩正在收拾著船艙裡東西，黎湘不死心又開始‘勾搭’關翠兒。
“表姐，待會兒我爹他們要去看郎中抓藥，我呢要去趟茶樓，你跟我一起去吧。”
關翠兒擦著凳子手一僵，下意識拒絕道：“不，不了吧。我就待在船上等你們回來……”
“一起去嘛，我們出去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你一個人在船上誰也不放心啊。”
“沒事，我會呆在船上哪兒都不去。”
“表姐，去嘛去嘛去嘛。城裡可熱鬨了，有好多好多咱們沒見過東西。”
“……”
黎湘看得出表姐是心動了，於是再接再厲央求道：“表姐你就陪陪我吧，我一個人出去身邊都沒有熟人，心慌很。”
…………
“好吧……”
關翠兒到底是經不住磨，加上她自己心裡那點兒小心思，最後還是答應了。
畢竟是城裡啊，村裡多少孩子向往地方。同村小丫隻是得了一朵城裡賣絹花就得意了好久，炫耀了好久。而她，此刻就在這城裡頭，可惜爹娘他們看不見……
“走啦表姐！”
黎湘扯著關翠兒衣袖，將她拉到了岸上。後頭黎江也鎖好了艙門。因為醫館和茶樓並不在一條街上，所以四個人走了沒多遠便分開了。
兩個大人帶著五十銀貝，其他零碎銀錢都在黎湘身上。而那些錢方才出去買肉時黎江便做主都給了女兒，由她自由花費。
是以黎湘現在兜兒裡有錢，底氣十足。才上街就花了四個銅貝買了兩串糖葫蘆，姐妹兩一人一串兒。
“表姐你嘗嘗。”
關翠兒呆呆拿著糖葫蘆，聞著近在咫尺香甜味道，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可是一聽到老板說一串兒兩個銅貝便有些不敢吃了。
“表妹，我剛吃完餃子，還不餓，這個能退嗎？”
“肯定不能退啊，表姐你要是不吃就隻能扔掉。”
黎湘一頓瞎忽悠關翠兒還當真了，她哪舍得丟，到底還是吃了。
“好甜呐！”
關翠兒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甜東西，上次吃到甜味兒還是阿成哥打碎了一碗糖雞蛋她收拾完碎碗後嘗到。可是那個沒這個甜！
她慢慢吃掉兩顆後趁著表妹不注意偷偷將剩下三顆藏到了袖子裡。
黎湘假裝沒有看見，走在前頭拉著她一直到進了茶樓才放了手。
門口苗掌櫃一眼就瞧見了她。
“黎丫頭，來可真早，午飯吃過了嗎？”
“吃過啦，掌櫃，我去後廚瞧瞧？”
“這……”
苗掌櫃看了看關翠兒，是何意思不言而喻。關翠兒被瞧渾身不自在，低著頭躲到了黎湘身後。
“表妹……我去外頭等你吧。”
“那不行。”
黎湘牽著關翠兒手向苗掌櫃介紹道：“掌櫃，這是我親表姐，性子有些內向怕生很。放她在外麵我不放心。能不能拿張椅子讓她坐在後院兒等。”
“這沒問題。”
隻要不去廚房，什麼都好說。
苗掌櫃很是爽快叫了夥計去搬椅子，帶著她兩去了後院兒。
這會中午吃茶點少，廚房裡也不怎麼忙，隻有薑憫和他小幫廚在裡頭忙活著揉麵包包子。
黎湘靜悄悄站在兩人後麵瞧了瞧，發現薑憫包包子手法已經很熟練了，就是發麵大概沒掌握好比例，發出來麵有些稀，所以他包出來包子老是會粘手。
這個問題不大，用點小技巧就能避免。
她在廚房裡找了找，翻出一個略大水瓢出來。這個水瓢和自家那個一般大小，做個記號，兩瓢麵，半瓢水，好記很。
薑憫最不順手地方就這樣被解決了。
苗掌櫃心裡歡喜很，拉著薑憫叫他再和一次，若是這一鍋包子再沒什麼問題話，黎湘便算是完成契約。
於是那堆和稀了麵就被丟到了一邊，看樣子是沒打算再‘重用’。
雖說是拿來給薑憫練手，麵並不是很多，但也有三四斤樣子，這可都是糧食！反正黎湘是見不得糟蹋糧食。
她找苗掌櫃要了半瓢麵粉兌進去，重新揉了一刻鐘，醒發後再次兌進麵粉揉開。兩次過後，麵團才算是能用了。
“掌櫃，茶樓女客多嗎？”
“女客……挺多。咱們這茶樓位置好，尤其是三樓，能看風景多。一些夫人小姐有時還會定下整層樓辦個茶會什麼。”
黎湘點點頭，揉出來麵搓更細了些，切出來劑子也要比原先小兩倍。包上餡兒再拿到手上一瞧，也就嬰孩兒拳頭大小。
“夫人小姐們應該會更喜歡這樣一小口就能吃掉小籠包吧。”
苗掌櫃恍然大悟，是了，夫人小姐們會友時個個注意形象，哪裡會夾著個大包子吃個沒完。
“還是黎丫頭你細心。”
黎湘笑了笑，低頭麻利把剩下麵都給包完。正好薑憫也包差不多了，便一起上了蒸籠。
一刻鐘後，苗掌櫃迫不及待先嘗了一個薑憫重新蒸包子，麵皮鬆軟，和黎湘做一般無二。
這下他才是真放心了，歡歡喜喜送了黎湘姐妹兩出門。臨走時還非裝了十幾個大肉包子給她們。
幾個包子而已，黎湘也沒拒絕，都放到了籃子裡。
“對了，掌櫃，跟你打聽個地方。你知道永明鏢局在哪兒嗎？”
“永明鏢局？那當然知道了，就在這條街街尾處，往右直走一刻鐘就到了。鏢局可都是些粗手粗腳大老爺們兒，黎丫頭你打聽那兒做甚？”
“有個鄰居在那兒做事兒，他家裡人托我給傳個話。”
黎湘說半真半假，告彆了苗掌櫃後便帶著表姐往鏢局去。
本來是想著過幾日等空了再去找伍乘風學字兒，但她剛剛想起一件很重要事兒。
自家和茶樓契約是他看，那五十銀貝他也知道，總是要提醒他兩句才行。而且，上回碼頭確是有個人在找他來著，自己隻是去傳話時候兒順便提醒兩句，非常善意友好。
不過，上回那個人叫啥來著……
她好像給忘了……
“表妹，咱們這是去找誰呀？”
“嗯……去找一個鄰居，幫他傳個話咱們就可以去玩兒了。”
黎湘牽著表姐照著苗掌櫃指路走了一刻鐘後，果然瞧見了一座鏢局。倒不是她識字兒，而是因為那鏢局外頭這會兒正有一車隊在。門口出來鏢師一個個都挎著刀，威武很。頗有一種現代銀行押鈔氣勢。
這種場麵以前隻在電視上看見過，現實中突然瞧見她居然有些心生退意。那麼多人堵著門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兒會走。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去再找人，她覺得不太行。尤其是她還帶著個比她膽子更小表姐。
算了，反正明兒一早也會來城裡，等明日再來吧。
就在黎湘打算帶著表姐返回時候，鏢局裡又走出幾人。他們沒有配備任何武器，正在大包小包往車上搬行李。她也不知道怎麼一眼就看到了伍乘風。
搬最多，穿最單薄。
學徒，並不是那麼好當。
這種情況，黎湘想想還是不要見了，人家也許並不想讓自己狼狽一麵被熟人瞧見。
“表姐，咱走吧，門口都堵了。”
關翠兒求之不得，趕緊掉頭就走。誰知兩人剛走沒多遠，後麵便有人追了上來。
“湘丫頭？！真是你啊，怎麼來了又走了？”
黎湘回過頭，尷尬笑了笑。
“就是路過嘛，想著順便過來瞧瞧，正好看到你在忙就不想打擾了。”
“有什麼打擾，都已經忙完了，再等一刻鐘就要出發離開。你這丫頭，是有什麼事兒吧？”
鏢局在茶樓下街，無緣無故，他才不信黎湘會跑到這兒來路過順便看看。
黎湘：“……”
“有什麼話你就說，不說我待會兒跟隊押鏢走了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呢。”
“你也要跟著出去？？”
不是，這伍乘風才多大，就跟著押鏢？？遇上山賊劫匪他能自保嗎？年紀這麼小就要乾這種高風險職業，實在有些招人心疼。
“太危險了吧……”
“走不遠，沒事。像那種來回大半年，我就是想去都還沒資格呢。湘丫頭你要是沒事兒那我可走了啊。”
伍乘風已經看到隊伍裡師父朝自己招了兩次手了。
黎湘這會兒也不好說什麼契約事兒，畢竟他人都要走了，就是講了也傳不到村裡。學字兒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多月呢，還不如自己去買本書回來慢慢學。
“那你自己路上當心著點兒，對了，這個你帶到路上吃吧。”
她把籃子裡包子拿出來往伍乘風懷裡塞。沒看見就算了，既然來看見了也知道他要出遠門，怎麼也要意思下。
“都是茶樓掌櫃送包子，你拿著帶在路上吃。”
“這……”
伍乘風被她這送包子行為驚到了，等他反應過來時候兒人已經沒了影兒。
這丫頭……
長到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嘗到有人送行滋味兒。
伍乘風笑了下，兜起包子跑回了隊伍裡。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注意過黎湘身邊還有一個姑娘。
黎湘也是走遠了才想起自己都忘了介紹表姐，一回頭居然發現表姐竟是戀戀不舍看了伍乘風好幾眼。
難道兩人之前認識？
“表姐……你在看什麼呢？”
“我？沒看什麼，沒看什麼。”
關翠兒哪好意思說自己是舍不得那幾個大肉包子。畢竟那也不是自己東西，是人家茶樓掌櫃送給表妹。
她這一副躲閃不願提及模樣，倒是叫黎湘誤會了。
雖說表姐和伍乘風平時好像是沒什麼機會認識，但指不定是在鎮上認識，又或者表姐是對伍乘風一見鐘情？？
害，這個時代少男少女真是太早熟了。
黎湘非常有眼色沒再繼續追問，轉身帶著表姐去逛了逛街。買了幾根頭繩又扯了一點點棉布。
彆還好說，不過幾個銅貝事兒，但那棉布是真真兒貴。若不是自己衣裳都是麻布做磨著疼，她還真舍不得花那一百五十個銅貝。
這副身體已經十三歲了，可是除了身高彆地方都沒有怎麼發育，加上家裡一直沒有餘錢所以也就沒有做過內衣。
黎湘不知道原身是怎麼忍下來，反正她才穿了這幾日便磨疼受不了。一定要回去做件棉內衣穿才行。她仔細詢問過布坊掌櫃，扯是能做兩件布，一件自然是給表姐穿，表姐天天佝著背日後真成駝背那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