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堂做了一點偽裝。
這對於一個前諜報工作者來說並不困難,他把頭發染成了淺金色,裝成了短發,戴著綠色的美瞳,忍著冷意,脫下了棉大衣,換上了筆挺的西裝,卻又微微塌了塌肩膀,整個人的氣質便顯得平庸疲倦起來,看起來像是一個神色憔悴的上班族。
他原以為上一次見麵是攤牌,因此就以原來的麵目過去了,可看一宮美咲的意思……她似乎要和他繼續來往一段時間,既然如此,蘭堂覺得自己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這家書店沒有清場,裡麵有許多客人,或是一家老小帶著孩子,或是夫妻戀人,或是獨身的青年男女,在一排排書架間穿梭。蘭堂正要尋找一宮美咲,她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她換上了衛衣,休閒的穿衣風格頓時把她顯得更年輕稚嫩了。現在僅看外表,她就是個笑容燦爛的小姑娘,誰也想不到她會是半個橫濱的主人。
“先生,”她見了他的偽裝,便識趣的沒有叫他的名字,少女湊近他的身邊,好奇的看著他的頭發:“你去剪了頭發?”
“沒有。”蘭堂低頭看著她回答道,“隻是用亞空間套在了下半截頭發上,彆人看不見亞空間裡的頭發,隻看見亞空間外的頭發,就是短發了。”
一宮美咲恍然大悟,讚道:“真方便。”
說著,她便轉身往【新書上架】的展台上走去。
蘭堂慢慢跟了過去,瞥見一旁玻璃櫥窗上的影子,倒像是年歲差了一段的兄長下班陪著妹妹買書一樣。
“總是清場會惹人注意的。”一宮美咲拿起展台上一本封麵設計童趣可愛的繪本,翻了翻,抬頭對著蘭堂微微一笑,“所以這次想著混入人群,就選擇了書店——這是我最喜歡的書店。”
蘭堂沒說話。
“我想先生你曾經是那麼厲害的諜報人員,應該能有應對辦法。”她又將繪本放了回去,大約是翻了幾頁後,發現內容勾不起細看的興致:“果然,我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你還是認出來了。”
“嗯……因為沒有人的偽裝能瞞過我。”一宮美咲笑了笑,轉頭問他,“先生喜歡看什麼類型的書?”
蘭堂的目光隨意的從那些嶄新的書籍上掠過:“我喜歡燒起來能暖和很久的書。”
“果然冷嗎?”一宮美咲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感覺十分冰冷,明明屋內氣溫適宜溫暖,他本就蒼白的皮膚卻像是在冰天雪地裡凍出青紫一般發僵。“以前先生出任務偽裝的時候,不能穿棉衣棉褲棉鞋時怎麼辦?”
她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態度,對於距離感的邊界似乎有些模糊。
“忍著。”蘭堂平靜的抽回了手。
“我知道有個地方很暖和。”一宮美咲道,她拉起他的手,轉身放進了自己衛衣後麵的帽子下麵。“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衛衣的帽子下麵總是特彆暖和。”
蘭堂注視著她那微微低下頭去,所展露在他眼前的那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他寬大的手掌按在她的頸椎下方,柔軟的棉質帽子蓋在他的手背上,被少女的體溫所烘熱,就像是個閉合的暖手袋。
很暖和,但還不夠暖和。
男人的手往上滑去,隔著一層帽子的布料,掐住了她的脖子。
“脖頸、腦後、脊椎,”蘭堂冷冷的說,“三個要害,你這樣展露給我,就該想到這樣的下場。”
一宮美咲微微抬頭看向了前方,並沒有掙紮,隻是忽然道:“你並沒有完全想起來吧?”
“什麼?”
“你想起了你真正的名字,想起了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想起了你有一個摯友,可是,你仍然沒有想起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你與你的摯友分散,從此失去聯係,對吧?”
“……”
“你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蘭堂道:“你會說嗎?”
“會啊。”一宮美咲柔緩道:“不過那是下一封信該寫的內容。”
兩人僵持了片刻,一宮美咲轉身又拿起了一本書翻閱了起來,神色平靜道:“一直那樣站著很傻的,會引起彆人注意的。”
而隨著她轉身的動作,蘭堂的手從她的後頸處緩緩鬆開,落回她的肩胛骨之間。
一宮美咲道:“啊,繼續放在帽子下麵沒關係的。”
蘭堂正想抽離的手頓住。
“先生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想讓先生儘可能的感覺舒服一點,所以放在那裡取暖吧。”她抬眼望向他,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
蘭堂眼眸沉沉的看著她,“你究竟想乾什麼?”
“想和你成為朋友。”
蘭堂微微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