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等,且容我穿件外套。”沈家興早有心理準備,隔壁的徐家兩口子就已經在掃大街了,輪到他是遲早的事。
沈家興穿上了中山裝,柔聲交待沈嬌乖乖呆在家裡,誰來都不許開門,沈嬌固執地搖頭,非要跟著沈家興一塊去。
拗不過倔強的沈嬌,沈家興隻得帶上了她,這群學生押著爺孫二人來到了繁華的大街上,頤指氣使地讓沈家興掃街,他們則在一旁監督。
沈家興的腿和腰一直都沒恢複,佝著腰掃街沒多久就吃不消了,額頭上冷汗直冒,沈嬌看得心疼無比,忙跑過去搶過沈家興的掃帚,大聲對那群學生道:“我替我爺爺掃街,好嗎。”
為首的女學生臉一沉,喝道:“小的也要掃,和老的一塊,誰都彆想休息。”
這種資本家的嬌小姐最可恨,這麼小就長得這麼勾人,以後遲早是狐狸精,現在就要改造好嘍。
沈家興心頭一慌,忙搶過掃帚,賠笑道:“小孩子還小,連掃帚夠不著,哪裡掃得動?我會掃的,準保好好改造。”
娘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女學生板著臉斥道:“改造就是要從小抓起,再拿把掃帚過來。”
這些新名詞沈嬌一句也聽不懂,她隻知道這個壞女人不讓爺爺休息,真是個壞女人,比那些公差大人還要可惡。
韓齊修無聊地走在大街上,雙手斜插在褲袋裡,上半身一件藍白條紋的海魂衫,外麵套了件半新不舊的綠軍裝,下身是條軍褲,這一身在這個時候就是流行的先鋒,特彆時髦,也特彆讓人敬畏。
他是來海市看外公的,受了母親的囑托,看外公在這場運動中是否受到了波及,還好,爺爺的餘蔭尚在,外公一家並未受到大影響,連著吃了三天磕磣寒酸的泡飯早餐,吃得他嘴巴都淡出個鳥來了,韓齊修便顧自溜了出來吃小籠包和豆漿,順便給爺爺買點啥帶回去。
填飽了肚子的韓齊修漫無目的地走著,十五歲的他因為營養充足,長得很高,已近一米八了,在一群南方人中顯得很是鶴立雞群,且因為他身上的軍裝,還有那冷肅的氣質,旁邊的行人下意識地便躲得他遠遠的。
“給那個小的剃陰陽頭,小小年紀就燙頭發,果然是資本家的腐朽作風,剃了!”一個尖利的女聲傳了過來。
“我孫女兒是自來卷,不是燙的,她還小,啥都不懂,要剃就剃我的吧!”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苦苦哀求。
“死老頭滾一邊去!”惡狠狠的聲音。
這時又一個嬌嫩的聲音響了起來:“不要推我爺爺,我讓你們剪頭發!”
沈嬌衝上前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沈家興,沈家興大概是扭到了腰,疼得臉都白了,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我讓你們剪頭發,你們彆打我爺爺。”沈嬌將沈家興護在身後,雖然害怕,可還是勇敢地麵對著這些惡人。
韓齊修心中一動,那個小女孩的聲音著實好聽,就跟爺爺養的黃鸝鳥似的,不知道長得如何?
鬼使神差地,韓齊修腳步頓了頓,朝著聲音來源處拐了過去,便看見了明明怕得要死,可還是用她那嬌弱的身軀護住身後老人的沈嬌。
年紀不大,頂多不會超過十歲,巴掌大的小臉蛋比他剛才吃過的小籠包還要白嫩,紅嘟嘟的嘴,高鼻梁,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他隔得這麼老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跟毛刷子似的。
還有那一頭波浪卷兒,齊劉海兒,韓齊修這一看就看得停不開眼了,他娘的,難怪那些洋囡囡做得跟真人似的,原來還真有人長這樣,確實是真好看。
韓齊修覺得他手心有點癢癢,特想上前捏捏那比小籠包還要白嫩的臉蛋,是不是也和小籠包一樣彈,最好是能再咬口,味道要是能比小籠包更美那就更好了。
雖然小姑娘是長得挺美,可韓齊修卻並不想多管閒事,因為爺爺在他來海市前就對他三令五申過,絕對不可以惹事,再者隻不過是剃頭發,又不是剃腦袋,不是大事兒。
沈嬌這時正抬起了頭,衝著韓齊修的方向,正待抬腿走人的韓齊修心頭一震,抬起的腿就再也邁不動了。
“嬌嬌?”韓齊修喃喃自語,不由自主地往沈嬌處靠近了點兒。
注:
老虎灶:老虎灶又稱熟水店(也就是專賣開水的店),因燒水處的爐膛口開在正前方,如一隻張開大嘴的老虎,灶尾有一很高高豎起的煙囪管,就象老虎翹起尾巴,因此被很形象地稱之為老虎灶。
陰陽頭:一種侮辱人的做法,把人的頭發剃一半、留一半,這樣的發型就叫“陰陽頭“,一般是剃光左邊,留下右邊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