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魚·人王(2 / 2)

山間蟲鳴此起彼伏,掛在樹梢的月色不夠明亮,卻好似觸手可及,一如現如今兩人的狀態。

哪怕前路並不明朗,哪怕那個位置看上去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就是天塹之外,可白禮有種直覺,隻要鳳如青在他的身後,他便抬手便能摘下星辰。

馬兒跑得越來越快,白禮心情也無限地上揚,鳳如青能夠輕易感知他的情緒,被他感染著心情也好起來。

白禮甚至還低低地喊了一聲,聲音是獨屬少年青年之間的活力十足,很快便被急奔的馬匹甩在身後,與山間蟲鳴混在一起,久久不絕。

這樣一路急奔,兩個人很快便到了皇城腳下。他們在城門不遠處停下,果然城門緊閉,城牆上有影影綽綽的火光,還有巡邏的護城衛。

被關閉的城門阻截在城門外的,不光是鳳如青和白禮,還有一隊走商。

幾匹馬拉著裝得滿滿當當不知道什麼的貨車,就在城門腳下站著,也不敢去尋地方休息,隻怕有賊人起了賊心,再將他們打劫了。

畢竟皇城的城門關閉之後,護城衛便不會出來,即便是他們被劫的時候會管管,也就是站著城門之上吆喝或者射箭。

走商隻盼一夜無事,等著天亮城門開了,便第一時間進去。

鳳如青和白禮沒有靠近,算計著腳程,譚林他們就算在兩個人走後根本不尋人,直奔皇城也要今晚才到。

況且他們要帶白禮進皇城,卻半路把白禮弄丟了,可想而知,必然要漫山遍野地翻找一陣子,實在找不見了,才會把腦袋彆在褲腰上來皇城複命領罰的。

所以鳳如青同白禮都沒有著急,她倒是可以馬上進去,去丞相府,甚至去皇宮探聽消息,但將白禮一個人放在這裡,鳳如青不放心。

白禮也不想讓她先走,還反反複複地和她約各自辦好事情後,在哪裡見麵。

“客棧人多眼雜,不若就在皇城的花月湖旁邊水榭,我到時在那裡等你!”

白禮一會兒工夫換了好幾個地方,鳳如青全都記下,點頭,“好好好,你說哪裡便哪裡,隻是你真的不要我跟你去見太後那老妖婆?”

關於這點白禮卻很堅定地搖頭,“不用,我自己去。”

他確實不能讓鳳如青跟他去,一是他若是此次不能從太後那裡活著出來,他之前和之後的一切就都是空想,還談什麼得到他母親的消息,談什麼謀劃未來。

況且最重要的一點,白禮通過譚林知道太後身邊有能人,據說是個境界十分高深的修士。

修士專門對付邪祟,白禮不敢讓鳳如青去,她再厲害,也是邪祟,若是對上高境修士必定凶多吉少,白禮不想她送死。

白禮對於鳳如青如今的能力,確實是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主要也在於鳳如青並沒有在他麵前大發神威。

脫個皮掉個腦袋什麼的,在很多畫本子裡麵都是最低階的那種邪祟。

雖然白禮也害怕獨自去見太後,也沒有什麼能力可言,但他不想看著鳳如青為他出什麼事。

上一次鳳如青被譚林令人斬掉腦袋的時候,白禮就已經感受過那種撕心裂肺,不想再嘗試一次。

況且此行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如今太後就隻能在他與八皇子之間擇選一個人。

隻要他表現得當,即便太後不選他,也不至於就真的讓他命喪當場。

而拋去這一切的一切,他心中最卑微,也最堅定的想法,就是他想靠自己試一試。

所以他拒絕好幾次鳳如青提議要跟著他去見太後的事,反倒是囑咐鳳如青,“你隻需要在人流比較繁雜的地方隨便打聽一下就好,宮中的事情現如今應該已經流傳出來了,很輕易就能打聽到,不需要涉險。”

白禮絮絮叨叨的,一句話要仔仔細細交代上好幾次,“皇城中能人眾多,你隨便打聽一下,之後便到花月湖邊等我,不要到處亂走。”

白禮雖然被養在冷宮,但冷宮中的太監們卻不是常駐冷宮,而是時常會朝外麵跑的。他們相互吹噓聊天的時候,白禮也聽到過一些皇城中的事。

至少對比鳳如青來說,他對皇城中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知道花月湖邊,是著名煙花之地,是皇城中非常有名也非常大的一處地方,比較好找到。

鳳如青左耳聽右耳冒,借著月光看著白禮這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樣,莫名其妙地想起穆良。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子,”鳳如青說,“我好歹也六百多歲,何至於你嘮叨至此。”

“你不說你六百多年儘是混沌,”白禮說,“若這麼說來,我還比你大上一些。”

白禮居高臨下地看著鳳如青,占了個身高的優勢,確實拿出了那麼一點偉岸的姿態。

鳳如青頗為無語,點頭道,“好好好,你大你大,你哪兒都大行嗎?”

白禮被她這種隨口冒出來的葷話噎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我怎的之前沒看出你竟是這樣的?”

分明之前很溫柔,說話也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

鳳如青就低低地笑起來,故意道,“你我才認識幾天?況且你也說是之前,之前我還沒把你騙到手,自然要裝一裝的。”

白禮活生生地被她給說得又開始臉熱,雖然他並未接觸過其他的女人,但也知這世間女子,皆是以端莊和含蓄為美德。

冷宮中便有一個被帝王拋棄的瘋女人,雖然已經瘋了,但偶爾神誌清醒之時,卻還是能夠看出昔日閨秀風範。

可鳳如青很顯然與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不同,白禮臊得整個人都熱,內心卻覺得,鳳如青就應該與這世間所有的女子都不同。

而且他喜歡極了她這妖孽模樣。

白禮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將退房之後懷中剩下的僅存的碎銀子,還有他腰間的玉佩,甚至是衣袍帶扣上麵的珠子都摳下來,一股腦地塞在鳳如青的手中,“這些你拿著,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行宮出來,你彆餓著,自己尋個地方住。”

白禮這一身衣服,都是譚林打了他之後讓他換上的,為的是見太後不至於太過失禮。

但如今他半路跑了,把渾身上下的值錢物件兒,全都利用得透徹,若是譚林知道了,怕是要被氣歪了鼻子。

鳳如青也不推脫,順手將東西都接下揣進懷中,“好了我知道了,夜還長著,也不知譚林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呢,我們彆在城外站著了,找個地方休息。”

白禮點頭,兩人牽著馬,並沒有朝著城外門口的那一隊走商過去,反倒是朝著樹林的方向走去。

林中光線更暗,但兩人牽著手,白禮牽著馬,就這麼慢吞吞地朝著裡麵走,並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反倒心中雀躍。

在雀躍什麼呢,連白禮自己都不太清楚。

不過等到兩人找了棵樹將馬拴起來,一同坐在一處山坡之上,頭挨著頭肩膀挨著肩膀的時候,白禮就明白了。

他的雀躍就為了能跟她這樣獨處而已。

他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有個樣子。

但白禮知道,這一輩子,除了鳳如青之外,他再也不會對一個人有這樣的感情。

這樣隻是單純地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隱沒在夜色中含糊不清的臉,就這般歡喜不已的心情。

鳳如青其實也並不能算是懂得什麼是男女之情,從前對施子真,不過是她單方麵的魔障而已。

跟白禮這樣坐在這裡,她心中也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感慨,沒有什麼格外激蕩的心情,隻是如夏日溪水緩緩流過手指一般,恰到好處的舒適而已。

“青青,”白禮輕輕叫鳳如青的名字。

鳳如青在黑暗中轉頭看他,她其實和白禮不一樣,她是能夠看清白禮的表情的,自然也就能夠看清他臉上的沉醉,以及渴求。

於是,她慢慢湊近白禮,與他的唇邊隻差不到一指的時候,停下來。

“叫我做什麼?”鳳如青明知故問。

白禮卻已經難耐地按住了她的後腦,深深吻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