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上(2 / 2)

鳳如青卻收回手,心情平和地同施子真說,“師尊,或許如師尊所說,黃泉確實對我身體有影響,可我如今身為黃泉鬼王,還時逢如此亂世時候,黃泉中事宜繁多,我先回去了。”

施子真勸不動她,目送她離開,鳳如青如今總算能夠心平氣和的和施子真說話了,隻是她也不可能聽他的勸說便離開黃泉。

這麼多年,若說這世上有什麼地方是屬於她的,那便是黃泉鬼境。她的鬼眾和鬼君,對於鳳如青來說,都不僅僅是她的屬下,也是她的家人和歸宿。

世間有這樣一句話,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鳳如青回到黃泉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夜裡,宿深沒有來,鳳如青喝了些酒,今夜無人暖身,她便裹著被子獨自睡下。

她這一夜夢境很亂,醒來也記不住什麼,大清早還未等吃過早飯,駐紮在熔岩處的鬼軍便派人回黃泉傳話。

昨夜大風徹夜,熔岩獸成批自山上驟然發動了大規模的襲擊,駐守在熔岩處的眾家死傷不少,終究不敵,令熔岩獸長驅直入進了山村。

乘風飛天的熔岩獸甚至/.最快發/還在周邊多處引起了大火,更將他們駐守的那一片燒得乾乾淨淨,熔岩今晨的時候,竟一口氣蔓延了十幾裡!

鳳如青草草吃了東西,便趕去了熔岩駐紮地,果真一片火灼後的殘垣斷壁,今日烈陽無風,熱浪托著漫天的黑灰在這一方天地飄散,到處都是焦糊氣味,十分嗆鼻。

這是天裂現世以來,熔岩獸最瘋狂的一次,眾家仙門後退三十裡繼續駐紮,宛若喪權辱國割地賠款的敗陣之兵。

而這隻是一個開始,隨著深秋時節已過,天氣終於慢吞吞的開始轉涼,可大風一場接著一場,熔岩獸開始日夜不分的主動發起襲擊。

眾家仙門和妖魔族被迫一退再退,熔岩不過短短數月,便已經彌漫至廣安國境內。

一直在戰戰兢兢觀望的人族,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也被迫加入了戰鬥。

天界派來十幾條龍族坐鎮,穆良更是直接帶著龍族駐紮在了熔岩邊境,但他們的對戰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後退。

不僅如此,天裂溢出的熔岩也開始越來越快,朝著四麵八方彌漫而去,每一夜,都有通天徹地的大火在不知處燃起,而眾人能夠顧忌的,僅僅是如今最最危急的廣安國。

鳳如青每天除了回黃泉的時間,都在到處對戰,奔波。可這天下就像個徹底壞掉的精致器具,跌落在地之後,便再也拚不起。

黃泉每日往生輪回的人無數,牢籠之中人滿為患,她不得不將暫且無法轉生的橫死鬼魂都編成軍隊,拉去熔岩之戰,再以功德論功行賞。黃泉以生死輪回賺取功德,生少死多,自然是無以為繼。

鳳如青隻得以自身功德散入其中,卻也隻是杯水車薪。

施子真在這關頭之上,也是日夜到處奔波,隻是帶著始終未曾有動靜的那麼大的身子,就算能夠擋住他人窺探,也終究是不如從前。

這還不算,不知是因為天裂影響,還是生人驟減,各地妖邪逐漸失控,妖塔開了三次,宿深為抓住跑出的大妖重傷。

而在年關除夕夜,本該是萬家合樂的最好時節,極寒之淵的九真伏魔陣,被衝天而起的魔氣撕裂,數不清的魔獸自極寒之淵跑出來,衝向人間――

鳳如青與魔尊淩吉帶領鬼軍魔族在半路阻截,以施子真為首的幾個仙首正在加固結界,可跑出來的魔獸再也驅趕不回去。

那一夜鳳如青殺到手臂發麻,卻還是沒能完全的擋住魔獸衝入人間街道肆意殘殺帶來的,數不清的死傷。

殘陽如血,鳳如青騎著黑泫骨馬,走在橫屍遍地的人間街道。

這裡她幾月前還曾來過,為施子真買吃的,可如今街道上空無一人,除了一地沒有人收斂的屍骨,到處坍塌的房屋,能跑的已經全部都跑了。

淩吉乘著他馴服的魔獸走在鳳如青身側,身後跟著的一眾鬼兵魔眾,都傷殘疲乏。

鳳如青長發高高束在頭頂,麵容沉鬱,她身上陰魂龍袍都改成了輕便貼身的製式,血色的龍鱗軟甲貼身穿著,乃是弓尤前些日子送下來給她的。

黑泫骨馬越走越快,很快便風一般的消失於這血色濃重的長街之上。

入夜,鳳如青沒有回黃泉,而是直接去駐紮地看宿深。

他受傷才好一些,便又與熔岩獸對戰灼傷了整片後背,鳳如青手中沒有人魚族的秘藥,這時候也無暇去天上求,便隻能暫且以其他名貴的草藥為宿深治療。

幸好他身為妖族,恢複的也算快,這兩日已經能夠坐起。

鳳如青到了駐地之後,下了黑泫骨馬,便直奔宿深的帳篷,她身上還帶著濃重血氣,一進去,宿深便立刻轉頭看向她,“姐姐,你回來了。”

他朝著鳳如青的方向挪了挪,便即刻張開手臂,鳳如青抱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繞過他的後背,“怎麼不多休息下。”

“姐姐,可受傷了?”宿深聞著鳳如青身上濃重血氣,趕緊查看她的傷勢。鳳如青將頭輕靠在宿深的肩膀上,搖頭,“沒有受傷,血都是魔獸的,隻是有些累。”

宿深咬了咬牙,親吻鳳如青側頸,將狐尾放出,環住渾身臟兮兮的鳳如青,“姐姐,我要是再厲害一點就好了……”

“姐姐,我近日發現了一件事……我要試一試,我不能這樣一直受傷,我想保護你。”宿深說話的聲音極輕,鳳如青已經疲憊地窩在宿深的狐尾中睡著了,並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大概是實在太累了,這一夜鳳如青睡的十分安穩,不過第二天早起之時,宿深卻不在帳篷裡麵。鳳如青詢問了兩個妖族,都說宿深回了妖族,似乎是妖塔又有了異動。

鳳如青沒有過多在意,洗漱過後隨便吃了些東西,馬不停蹄地回到黃泉去處理事情。

戰鬥無休無止的持續著,連昔日墜落的神族都逐漸出現,加入了眾家仙門的行列,一起對抗熔岩獸。

他們或許依舊沒有找回昔年飛升上界時的心境,卻隨著生人逐漸減少,至少明白了若是有朝一日生人覆滅,整個人間也就失了生機,誰也活不成。

此時,無分正邪,不拘各派,都在這逐漸破碎的山河之上共進退。

鳳如青入夜之後又從黃泉出來,加入與熔岩獸的對戰,漫天火光嘶叫連天,妖魔修者,包括墜落神仙,都在這一夜的對戰當中疲憊不堪。

宿深一夜未歸,若是妖塔不開妖獸不跑,按理說,他是不會留在妖族的。

晨曦初現,鳳如青顧不得一夜奮戰後身上的狼狽,又匆匆趕去妖族。

宿深居然不在妖族,連他素日的貼身下屬也不知他的蹤跡。

鳳如青焦急無用,問了坐鎮妖族的宿千柔,宿千柔竟也不知宿深在何處。

鳳如青尋不到他,也無其他的辦法,離開妖族之後,也是片刻不容喘息的到處奔走。

宿深在消失的第四天夜裡回來,彼時鳳如青他們正在激烈地與熔岩獸戰鬥。

宿深無聲地加入戰局,不管不顧的衝在最前麵。他戰力強橫,相較於之前提升了數倍不止,身上傷處也完全好了,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護在鳳如青身側,一整夜未曾讓一片火星落在鳳如青身上。

隻是這一夜的火光太盛,鳳如青未能看清宿深眼中與熔岩一般不詳的紅光。

待到兩個人一同回到了黃泉,鳳如青將鬼王殿下了禁製,這才問他,“你這些日子去哪了?衣服脫了我看看,傷好了?功法怎麼回事?”

宿深乖乖的脫了衣服,給鳳如青看了一片光滑的後脊,解釋道,“我在妖族禁地,姐姐,我又得了傳承,才耽誤了這些時日,你不要擔心。”

鳳如青鬆口氣,摸了摸宿深的頭發。

這夜大雨驟來,下得宛若天漏,熔岩獸並沒有發動攻擊,眾人難得有了喘息的機會。

鳳如青與宿深多日不曾親近,在鬼王殿中抵.死纏綿,最情動之時,宿深熱得像一塊炭火,幾乎要將鳳如青燙傷。

情潮止息,大雨還在下,鳳如青安心的一直酣睡到第二日正午,外麵仍在下雨,宿深卻不見蹤影。

鳳如青詢問了羅刹,羅刹說宿深天亮之時便走了。

一場大雨下了整整三天,穆良帶眾龍族去天界查看緣由,各門派都得到了喘息空間。鳳如青起身之後去了懸雲山,荊豐在穆良昔日的月華殿中處理懸雲山積壓事宜,查閱人間送入門派的求救書信。

鳳如青看了一會,便去了焚心崖之上,好些時日沒有見到施子真,她準備看看他如何,結果便看到了在焚心崖邊上,施子真正在與一位身量高大的人說話。

並非是懸雲山的人,鳳如青收斂氣息,隔著很遠看去,看不清這個人的麵目,因為他以神光遮蓋住了麵部。

竟是位真神。

鳳如青早知施子真在天界有相熟的故人,正準備暫且離開,卻冷不防看到那神君低下頭,將頭貼近施子真的側臉,近得過火。

而施子真一貫不喜人近身不喜人碰,竟也未曾躲,被那神君伸手摸了頭不說,還微微側頭看向那神君。

那神君傾身湊得更近,焚心崖下罡風帶起了兩人長發,絞在一起遮蓋住了側臉,但他們的動作看上去像是在……親吻。

鳳如青心中冷笑,這該是那個騙施子真懷了個不知道什麼,這麼久還在耗損他的人渣。

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