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如果許家的錢真的花在了刀刃上,彆說是錢糧,就算是傾儘家財,許家人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薛琰擺擺手,她整個人放鬆靠的椅背上,“隻是如你所說,看到這一點的人太少,就算是看到了,比起槍口對外,大家更樂意拿來對付自己人,”
薛琰看著自己的手,她前世從醫十幾年,雖然後來棄醫從政,但那麼多年的積累,用來幫馬維錚並不困難,但這個人值得自己幫助嗎?
不等馬維錚回答,薛琰一笑,“有良知的華夏人很多,有能力也願意為華夏複興獻上自己綿薄之力的就更多了,但是,”
薛琰側身看著馬維錚,“馬大帥是那個叫大家甘心追隨的人嗎?西北軍能給國人帶來希望嗎?還有您,馬師長,軍校,空軍,這些是您實現自己梟雄夢想的手段呢,還是報國之道?也得用時間來證明不是?”
她要不要幫馬維錚,還要再仔細看看,助紂為虐的事,薛琰絕不會乾,何況她的擁有的,有可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馬維錚將車停到路邊,轉頭看著薛琰,兩人的目光僵持了一會兒,發覺自己並不能逼的她低頭,“你是誰?”
薛琰燦然一笑,“洛平許家大小姐,許靜昭,怎麼,馬師長想不起來了?”
是,這是許家大小姐,幾年前他就見過的,一樣的雪膚嬌顏,可卻跟以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不對,當年那個愛哭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馬維錚伸手撩起薛琰額上的留海兒,露出她光潔的額頭跟兩道修長的黛眉,“這樣的小姐不應該如洛平最珍貴的牡丹一般,被老太太跟郭太太捧在手心,養在深閨麼?怎麼才短短幾年,就變得如此敏銳,尖刻?”
這是乾什麼?懷疑自己,還是調戲自己?
薛琰並沒有躲閃,而是身體前傾,含笑盯著馬維錚的眼睛,“真是人老忘性大啊,馬師長忘了,前些時候在洛平我還跟您說過,那次是因為我心情不好,你一不小心撞槍口上了,並不是你長的有多嚇人,”
薛琰伸手輕佻的捏了捏馬維錚下巴,“忘了告訴你了,你長的一點兒都不嚇人,難道沒有哪家小姐告訴您,you are a handsome man!”
看著有些反應不過來的馬維錚,薛琰曖昧的翹翹唇,手指在馬維錚略帶粗糙的下巴上輕輕滑過,“看來真的沒有人告訴過您了,太遺憾了,”
她坐正身子一指前方,“走吧,再不去我可就沒機會見到李先生了。”
馬維錚覺得自己的下巴熱辣辣的,他寧願自己剛才是被人打了一槍,可為了不被薛琰看輕,他還要強忍著不適不去拂自己的下巴,“你這丫頭,怎麼可以跟大哥開這種玩笑?”
冷靜了一下,馬維錚又道,“以後遇到彆人,要記得注意分寸,咱們是世交,我就像你的哥哥一樣,所以,算了!”
哎喲,還挺會給自己找理由的,薛琰笑眯眯的看著耳朵都紅了的馬維錚,“我可是說了,我隻有一個大哥,他如今在京都上大學呢,你呢?”
薛琰側身往馬維錚身邊湊了湊,在他肩頭小聲道,“是我的維錚哥哥呀!”
馬維錚半邊身子都僵了,“許靜昭!”
“到!”
薛琰“噗嗤”一笑,她對馬維錚的反應挺滿意,“我這個許家大小姐是被老太太跟郭太太捧在手心兒裡嬌養大的,所以嘛,難免膽子就大了些,馬師長比我大的多,自然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
“而且,”她又往馬維錚跟前湊了湊,“剛才可是師長大人您先動手的,哼,”
“登徒子!”
要不是擁有強大的自製力,馬維錚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把車開到牆上去,這丫頭反咬一口的本事簡直叫人瞠目結舌,剛才明明湊到他身邊的是她好不好?這事還真不能說理了!
但薛琰說的也對,剛才有一刹那,他確實是失態了,所以才會做出撩起薛琰的留海,真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幾年前他見過的那個女孩子。
麵前這個許小姐,實在跟他見過的小姐們太過不同,他甚至會忘記了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女學生,忘記了她是許家小姐,而下意識的把她當成對手,想看看她這張漂亮的麵孔下,到底是誰?!
“是,是我孟浪了,還請小姐見諒,以後不會了,”薛琰後麵的反應,馬維錚隻覺喉嚨發乾,他發現自己居然跟薛琰生不起氣?
薛琰“大度”地衝馬維錚點點頭,“我能理解你看到美女一時失態,但是吧,作為一個紳士跟西北軍的高級將領,你還是要提高一下自製力,不然真的會被人看成好色之徒的。”
“不是我沒有自製力,而是許小姐跟正常女子太不一樣了,”
馬維錚覺得自己鼻子一直縈繞著薛琰身上淡淡的香氣,他不知道她用的是哪一款西洋香水,隻覺得格外的好聞,以致於讓他無法專心思考,“佩服!”
“客氣!”
……
直到兩人來到李先生的住處,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馬維錚停好車,徑直往戒備森嚴的小院走去,兩旁的衛兵看到他過來,趕忙立下敬禮,馬維錚擺擺手,就聽院子裡已經有人笑道,“我就想著你得過來,不然我連出去嘗一堂汴城的早點,都走不出去嘍!”
馬維錚一笑,推門進了院子,“這也是為先生的安危著想,您不知道,自家父成了三省督軍,外頭人最想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您這位諸葛先生的命啊!”
李先生正在院子裡打拳,看到馬維錚身後的薛琰,收了勢抓起繩子上掛的長衫穿上,“怎麼還帶了個小姑娘來?”
他看看薛琰,又看看馬維錚,兩人年紀差的有些大,一個玉雪可愛,眼眉精致,一個麼,皮糙肉厚的黑大漢,長的也不算醜,可就是太凶,實在不怎麼般配。
馬維錚都不用問,就知道李先生在想什麼,他輕咳一聲,“靜昭是家父世交之女,如今在汴城女師讀書,昨天也去聽先生的演講了,”
他回頭看看薛琰,“這不,求著我叫我帶她過來見一見先生,”
想見李先生的學生太多了,他已經習慣了,李先生興致盎然的看著薛琰,“現在看到我了,有什麼想法?”
昨天就見到本尊了好不好?
薛琰甜甜一笑,“沒有什麼想法,先生跟我們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所不同者,是這裡,”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而這裡先生的高度,又是吾輩所不能及的。”
“那你想對我說什麼?”李先生覺得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他一指院子裡的石凳,“坐。”
薛琰在李先生對麵坐了,她雖然長在新華夏,百年後的一切都她來說,是再正常合理不過的,可真的回來了,才知道那一切有多麼的難能可貴,“我隻是想跟先生說,你所追求的,將來一定都會實現!”
“沒有西方列強,沒有軍閥割據,人民自由平等,老有所養,幼有所學,”如果有可能,薛琰真希望李先生能到幾十年後看一看,“我來隻是希望先生能保重自己,希望先生能親眼看到那一天!”
做為一個政治活動家,李先生這些年多方奔走,他有堅定的信仰,也願意為了自己的理想奉獻全部身心,但他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跟他一樣有著一顆堅定的心,“你真的這麼想?”
薛琰點點頭,她不是想,而是真的從那個時代回來了,“隻是這去路既險且長,先生一路危險重重,”
她衝李先生一笑,“您這顆大好頭顱,聽說很值錢的!”
“靜昭,”馬維錚沒想到薛琰會說這樣的話,尤其是最後這一句,未免有些太失禮了,“在先生跟前,不可妄言。”
“沒事沒事,許小姐這可不是妄言,”李先生朗聲一笑,“她說的沒錯,我這顆腦袋,好幾千大洋呢!”
不然馬維錚也不會派了這麼多人保護自己,可他的事業又怎麼允許他縮在這重重的保護殼裡?“你的提醒我記住了,謝謝你!”
“隻記住不行,您一定要放在心裡去,還有,京都那種龍潭龍穴,我知道先生不可能繞道而行,但還請先生加倍注意,若是人都不在了,何談理想?”
原來這麼個漂亮小姑娘是特意跑來警告自己的,李先生哈哈大笑,“好,你的囑咐我記下了,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不正應該是我輩心之所向嗎?”
他轉頭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馬維錚,“咱們的馬師長怎麼說?”
馬維錚一笑,“國難來時,作為軍人,慨然赴死是職責所在,並不值得多說什麼。”
薛琰一揚眉,意味不明的看著馬維錚,“馬師長這話說的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