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團看是親自帶著車來的, 等他看到薛琰身邊的人時, 訝然的咧咧嘴,“那個,司令下令我派一個排護送您前往義陽, 這些人, 啊, 丫頭就帶上吧, ”
千金小姐出門得有人伺候, 但那幾個挎著長槍的莊丁就算了, 帶去簡直就是累贅。
薛琰搖搖頭, “我自己再帶一輛車, 你派個會開車的過來, 我們路上輪著開,我來的鄉勇, 叫他們跟你的人一起坐在後頭的車上,”
她看著一臉嚴肅的陶團長,一笑,“沒事,平南可是你們西北軍的地盤, 誰敢攔?”
這會兒陶團長已經完全領教了許家小姐的重要性了, “好吧, 我聽您的, 對了, 張副官叫我跟小姐說一聲, ”
他有些聽不懂張副官的話,隻能原話捎給薛琰了,“說他謝謝您,還說以後您就是他的大恩人!”
看來馬維錚的情況並不像他說的那麼樂觀,薛琰臉一沉,送到家門口抱了抱薑老太太跟郭太太,“奶奶,娘,最多一個月,我就回來了,你們放心!”
從洛平到義陽薛琰她們風雨無阻直跑了兩天多,才堪堪趕到義陽城外。
張副官已經在外頭足等了一天了,看到薛琰的車隊,什麼都顧不得直接衝了過來,“大小姐,大小姐!”
薛琰一個急刹車,“怎麼了?是不是馬維錚出事了?”
看到薛琰,張副官簡直就是看到了救星,他咽了口唾沫,讓乾澀的喉嚨可以發出聲音,“小姐,我們司令,現在高燒,人已經昏過去一天了。”
看來是真的感染了,薛琰從車上下來,“你來開,帶我過去!”
路上張副官大概把馬維錚的情況眼薛琰說了,馬維錚是被戰場上的流彈擊中的,說是擊中在這些軍人看來有此誇張,其實就是被彈片擊中了。
大家都沒當回事,王平過來給做了清創,把彈片取出來,可沒想到情況卻越來越嚴重了,先是咳痰,後來就出現了呼吸困難,人也開始發燒了。
“您彆怨司令,”張副官偷眼看了看麵若冰霜的薛琰,心裡有些怯,“咱們剛打下夏口,宗新心裡並不服氣,一邊改旗易幟,一邊給衛主席通了電報,弄了個第六軍司令,”
說到這兒張副官憤然一掌拍在方向盤上,“咱們兄弟浴血打下的江山,憑什麼叫人摘了果子?”
在西北軍的眼裡,夏口一役是他們跨過長江的決戰局,拿下了夏口,西北軍就不僅僅是西北軍了,他們甚至有了跟國民政府叫板的資本,憑什麼讓宗新投了衛鵬?那麼大塊肥肉,想從西北狼嘴裡搶?
薛琰白了張副官一眼,“有命搶也得有命享,馬維錚如今的情況,大帥知道麼?”
張副官頓時卡了殼,“那個,司令說他是小毛病,沒事的,不許我……”
“那現在呢?你還覺得他沒事?”薛琰橫了張副官一眼,“馬維錚身邊除了你,還有什麼人?他現在病了,西北軍總得有人撐著大局吧?”
“何參謀長在呢,”張副官被薛琰問的一頭汗,情不自禁的加速往馬維錚在義陽的官邸,“那個,司令不許把他受傷的事告訴彆人,所以,對外說的是,”
張副官汗更多了,“剛巧您過來了,所以,”
他又不安的看了薛琰一眼,“我們對外頭放的消息,是您過來了,司令來義陽陪您……”
好吧,她這個救命稻草成了妖妃了,“心眼兒真不少!”
張副官連忙解釋,“這是何參謀長的主意,我們司令燒著呢,什麼也不知道,”
要不是在車上,他都想給這姑奶奶跪下了,自家司令怎麼看上這麼一位不好惹的,看著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比個漢子心都硬,不過想想自己看到薛琰的時候,她是自己開車一馬當先跑在前頭的,張副官也是服氣,“您就擔待些,其實就算我們司令沒有傷,聽說您要來,也會過來接您的。”
“如果他沒傷,我就不會來,”道理得可得說明白了,薛琰白了張副官一眼,“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們是不想讓宗新知道馬維錚重傷。”
馬維錚重傷,西北軍勢必群龍無首,這時候正在揚威立萬兒占地頭兒呢,薛琰望著夏口方向,隻看見重重山巒,但那山後,即使槍聲已歇,也依然是危機四伏。
“你放心吧,我既然來了,不會再讓他陷入困境,”
……
因為怕消息泄露,除了西北軍的幾個隨軍的軍醫跟過來了,何華年甚至連義陽的大夫都沒用,
王平如今是馬維錚的主治大夫,這會兒正扒著樓梯往下看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去把薛琰給接回來。
可當他看見從車上下來的薛琰,並沒有像想象中一樣衝下去,而是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來了,可來了!”
薛琰抬頭看著淚流滿麵的大男人,“人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王平抹了把眼淚,“活著活著,”
“找個房間我洗一下,再換件衣服,”
“許小姐?您不先看看司令?”
“我連著幾天沒洗澡沒換衣服,一身的細菌,”薛琰看著王平,“我以前是怎麼教你們的?”
王平被薛琰問的臉一紅,這裡是戰場,人急起來哪能想到,“我,我錯了。”
張副官恨不得薛琰立馬去看看馬維錚,但她說什麼細菌,“許小姐,您請這裡,”
……
薛琰剪開馬維錚胸前縛著的繃帶,皺了皺眉頭,看似傷口已經結痂了,但周圍紅腫,馬維錚還高燒不退,甚至都有隱隱的臭味,“確定彈片取出來了?全部?”
在薛琰跟前王平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嗯,確定,我親自動的手,但因為不好找,我切的刀口比較長,找的也深,”
薛琰點點頭,給馬維錚麻醉,等藥效發作,從王平捧著的器械盤裡拿起手術刀,直接將已經縫合的傷口再次切開,用拉鉤把兩側肌肉分開……
裡頭已經潰爛了,王平幾乎站不住,“薛先生……”
“沒事的,這不怪你,”薛琰熟練的把周圍的細小血管結紮……
“把裡頭的膿跟血水給引流出來,還這些壞死組織,得都清理了,”薛琰手上不停,“專心看著!”
……
“這是37度的生理鹽水,要徹底清洗肺部跟胸膜,”
她看著馬維錚的皮試反應,鬆了口氣,幸虧他不是過敏體質,不然這回又是一場硬仗,薛琰把稀釋好的青黴素用針管噴在整個創麵上,一切弄好,“看我怎麼縫合,胸膜要螺旋式縫合,”
薛琰把打開的青黴素粉撒在縫上的傷口上,再串連縫合肌肉,“用十六號針頭抽出胸腔氣體,”
王平汗都下來了,這些他完全都是頭一次見,饒是多年的軍醫,他也被薛琰這一套操作搞的目眩神迷。
……
薛琰再次用生理鹽水清洗創麵,撒上存仁堂的止血粉,才拿出乾淨的繃帶給馬維錚包紮。
等給馬維錚輸上慶大黴素,薛琰才長籲一口氣,走到窗邊打開緊閉的窗戶,“等他醒了,換個房間吧。”
……
見薛琰從屋裡出來,張副官連忙迎了過去,“許小姐,這是何參謀長,”
何華年在外頭已經大概聽張副官說了薛琰的事,這位許小姐他沒見過,但卻早有耳聞,一個逼得馬維錚跟秋次長之女退婚,並且甩頭走人叫馬維錚至念念不忘的女人。
不過這會兒,他挺慶幸當初薛琰跟馬維錚“分手”的時候,馬維錚沒有直接把人搶了,不然他這條命恐怕是沒有救了,“何華年,許小姐,不知道維錚怎麼樣了?”
“就看這燒退不退了,”傷口感染成那樣,薛琰其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熬不過,估計得把一側的肺給切了,”
她揮揮手,“你們還是燒香求佛保佑他扛過去吧,” 不然肺切除?在這裡?
薛琰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何參謀長還是跟馬大帥說一聲吧,他能理事怎麼著也得一個月,之後十天,是最關鍵的時候。”
何華年點點頭,“我這就給大帥打電話,維錚這裡就交給許小姐了,”
他鄭重的向薛琰敬了個軍禮,“許小姐,西北軍不能沒有少帥。”
“我會竭儘全力的,”薛琰點點頭,“咱們都不希望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