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維錚不說話了, 他什麼時候都沒想過做擁兵一方的軍閥,他想要的是一個獨立的華夏, 一個再不被列強欺壓的華夏。
就聽薛琰又道,“我們還年輕,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嗯?”
“你真是,”馬維錚頹然躺回到床上,“我是不想隻守著西北一隅之地, 我想讓國民政府裡那些因循守舊,鼠目寸光的人聽到我的聲音,可我也想做你的丈夫,每天睜開眼, 就看見你在我身邊, ”
他轉過身不理薛琰,“可我發現, 這就是我的夢想, ”還是一個遙遠的夢想。
這是生氣了, 薛琰起身俯在馬維錚肩頭, 伸出手指輕撓他的脖子,“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馬維錚, 你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這都胡說什麼呢?”馬維錚撫額, 決定還是不跟薛琰生氣了,因為根本氣不起來,“其實咱們現在說也是白說,依我的判斷,顧家應該會接受你的條件的。”
薛琰得意的揚眉,“我覺得也是,就算是顧紀棠看不出青黴素的意義,顧大夫也會說服顧老先生的。”
“可你是怎麼想起來給傷兵發撫恤金的主意的?”馬維錚內心是很感動的,薛琰無論做什麼,都把他放在了至關重要的位置,“這些年連年征戰,傷的殘的數目不小,如果你真要做,還是長期做的話,這裡頭的花費,可不是小數。”
他看著薛琰,“我記得你當初因為許家捐糧的事,對我們父子可是頗有怨念的。”
“那是,你用我們許家的錢去成就自己的宏圖霸業,我憑什麼支持?現在我出錢,是想對那些在戰場上受傷致殘的人有所幫助,至於你會從中得到的聲譽,那是連帶效應,並不是我的初心,”薛琰敲著馬維錚的胸口,“我現在隻希望,你不要騙我,如果你騙了我,”
薛琰在馬維錚心臟的地方狠狠的摁了一下,“我會報複的!”
“你不用報複,隻要想一想你會恨我,會離開我,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馬維錚側身抵著薛琰的額頭,“我絕不會做讓你失望的事,我發誓!”
……
最終馬維錚跟薛琰都各退了一步,薛琰留在瑞昌把為不能轉移的傷兵們治療,馬維錚留在瑞昌等她一起回去。
贛鄱的萬仁則接受國民政府的任命,成了贛鄱省第一任省長,兼第七集團軍司令,馬維錚也抽空去赴了萬仁的宴請,算是不打不相識,大家都成了為黨國效忠的兄弟。
……
等薛琰跟著馬維錚回到夏口,正遇到國民政府特派專員曹文成到夏口,這來的目的,不用問,就是為了鄂北的地盤來的。
看著趾高氣揚跟親爹來一樣的宗新,薛琰挺無語的,這是政事,她也不去摻和,陪著顧大夫回到重傷營,這會兒這裡頭的傷兵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看到薛琰回來,都迎了過來,向她跟顧大夫表示感謝。
等把人都送走了,顧惜和頗為感慨,主要是這些傷員雖然保住性命了,但都多少留下了殘疾,再上戰場的可能性極小,而他們又是都年紀正好的青壯,想到這些人的未來,顧惜和難免不會心有淒淒焉,“唉,其實我想了想,你的辦法也不錯,這些孩子們太可憐了,就算是回去,那身子能種地?還是能做工?”
就算是種地做工,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如果能拿到適當的補貼,對於他們,等於就是救命的錢,“你這個閨女啊,心眼太善!”
“那您可得幫我在清如先生跟前說說好話,如果真要幫他們,可不是一筆小錢,我得先掙到錢才成,不然就是把許家賣了,也養不了他們幾年啊!”薛琰笑眯眯的把晚飯擺到桌上,一邊陪顧大夫吃飯,一邊做他的思想工作。
“其實隻要是荒年災年,存仁堂都會施粥舍藥的,”顧惜和跟薛琰解釋,“我也已經給老師寫信了,你不是要去京都嗎?如果那藥還有,就親自驗證給老師看看,這是利國利民的事,他一定會同意的!”
薛琰嘻嘻一笑,“我覺得也是。”
顧惜和跟薛琰相處了小半月了,很少看見薛琰流露出小女兒的神情來,頗為欣慰的笑道,“這就對了,我的大孫女跟你差不多大小,你啊,心事太多,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擔子,都往肩膀上挑,太累了,對身子無益。”
“那一會兒您幫我撫個脈?等回去了我去抓點兒藥也調理調理?”薛琰也知道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是在超負荷運轉,再不休息,怕身體真的會抗議的。
“行,我給你寫個方子,”顧惜和笑著點點頭,“你已經定下回洛平的日子了?”
如果薛琰要走,他就跟她一道兒,路上還有個照應。
這個薛琰還沒有,不過算算時間,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她出來一個多月了,回去之後就要往京都去,真正留在家裡陪薑老太太跟郭太太的時間很短,“我還沒跟維錚商量呢,等他見過那個特派員之後吧,我問問他的意思。”
顧惜和點點頭,據他所知,其他幾路國民軍可沒有馬維錚的第三集團軍這麼順利,這場仗隻怕還得再打一陣兒,“你們啊,等仗停了,挑個日子成親,到時候我給你們送份大禮!”
成親?薛琰嘿嘿一笑,“這個不急,我們都太忙了,等閒了再說。”現在是被催婚,真結了婚,恐怕就是催生了,生下來那她就再不是自由身了,“我還小著呢,我奶奶說了,要多留我幾年。”
顧惜和這才想起來,洛平許家如今就這麼個寶貝孫女,人家恐怕是要招婿呢,可馬維錚?“也是,你的婚事得老太太點頭才算數。”
洛平的薑老太太,就算是在鄭原,顧惜和也是有所耳聞的,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彆的不說,就看她養出這樣的孫女,就能想像奶奶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了?!
……
馬維錚一直到半夜才回來,他人還沒進屋,薛琰就被酒味兒給熏醒了,“你快出去,難聞死了!”
馬維錚其實也沒喝多少,頭腦還算清醒,“我沒醉,他們一直灌我酒呢,我乾脆就叫他們看了我的傷,說喝了肺會炸的,那個曹文成臉都嚇白了,真是沒用!”
“不至於吧?姓曹的是乾什麼的?”薛琰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拖著馬維錚往洗浴間去。
“乾什麼的?衛鵬的便宜大舅子,”馬維錚不屑的一笑,這樣的人,還敢在酒席上充自己的長輩,不過是妹子被衛鵬給睡了,還不敢叫胡慧儀知道,出了京都,就抖起來了。
“便宜大舅子?”衛鵬的夫人胡慧儀薛琰是有印象的,胡家在京都也是有名的大世家,如今胡氏兄弟都在國民政府擔任要職,哪出來的姓曹的舅兄?“二奶?小三兒?”
“二奶?小三兒是什麼?”馬維錚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扔到一旁,“我累了,你來給我洗。”
“二奶就是姨太太,小三兒就是在外頭養的情婦,”浴桶裡的水還是晚上薛琰叫韓靖給馬維錚準備的,這會兒直接成涼水的,她拿起一旁的水瓢,“你自己舀水衝衝吧,我走了。”
馬維錚還在低頭想著為什麼要這麼稱呼姨太太跟情婦,半天也理解不了,轉頭卻發現屋裡沒人了,“靜昭?”
等馬維錚洗好回去,卻發現薛琰已經又睡著了,他無語的看著躺在床上睡的跟隻小貓一樣的薛琰,躺過去把她摟在懷裡,還說什麼“二奶”“小三”,以前他也會這麼想,男人遇到幾個自己滿意的女人,收了就是。
可現在,他看著懷裡的小人兒,不得不承認,他現在一點兒這樣的想法都沒有了,薛琰已經完全占滿了他的心,好像除了她,自己眼裡再也看不到彆的女人。
就像現在,他都快炸了,也舍不得傷她一點點。
……
就算再不舍,薛琰也得離開夏口了,馬維錚麵上不顯,情緒卻是越來越低落,除了必不得已的公務,他幾乎都陪在薛琰身邊,看著她軍醫們上課,解答他們的疑問。
王平他們每天上個課都要被司令盯著,心理壓力彆提多大了,但叫他們提前下課,王平那是寧死不肯的,他如今可是西北軍軍醫處的處長了,手下管的可不止第三集團軍這十幾號軍醫,薛琰說了,他們不但要有軍醫,還要有護理,而且他們這批跟著她一路走過來的,要像火種一樣,撒到整個西北軍,帶更多的戰地醫生出來!
想想這些,王平就熱血沸騰,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工作是這麼的有意義,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以後不能像以前那樣,隻操當大夫的心了,偏這樣的愁他還不能跟同行們說,生怕增加他們的壓力,隻能在薛琰沒離開的日子裡,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儘可能多的跟薛琰多學一些,包括軍醫處的其他人,隻要有時間,都被王平要求到重傷營的小院子裡聽課。
不管再怎麼不舍,離開的日子該來還是要來的,一個多月的相處,薛琰居然有些習慣身邊有這麼個人了,但習慣並不一定是永遠,就算是馬維錚一路把她送到義陽,也隻能是看著她的車隊離開。
“等著我,用不了多久我也會到京都去的,”馬維錚看著車裡眼眶紅紅的薛琰,撫了撫她的額頭上的留海兒,曹文成已經把衛鵬的意思說明白了,希望西北軍休整之後,分出一部往皖安去協助駐守在那裡的國民軍維持皖安的秩序。
皖安自段大帥之後,就一蹶不振,說白了根本就是國民軍的天下,也是衛鵬完全掌握在手裡的地盤,哪裡需要西北軍去協助?不過是想把他們的第三集團軍給化整為零,最後再給吞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