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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瑜的一生就像是一個悲劇,從出生就沒有父母,是一個小乞兒,遇見宋山算是他上輩子最大的轉折。從那之後,他不用再住破廟,不用在風雪中忍著饑寒乞討,宋山還給了他一個名字宋七,說自己是他的第七個徒弟。

那時候他對那個脾氣古怪性情不定的師父萬分感激,那時候的宋山落魄潦倒,隻守著一個落敗了的戲班子和幾個同門,渾噩度日。隻有從戲班子那些老人的歎息中他才知道,原來他那個脾氣暴躁的師父曾經也是名動一方的角兒。

不過宋七很快就將這些拋之腦後,因為他從未見過師傅唱戲,彆人說師父的嗓子因為抽大煙壞了,日子就那麼無波無瀾的過著,學戲,被師父罵,挨打,再學戲,登台。

宋七十六歲的時候遇見了二十五歲的程懷瑾,那時候是他登台的第二年,那一天師父又發脾氣,用煙槍狠狠的燙著他的胳膊,一股鑽心的疼,宋七後來回想那怎麼能算疼呢,可惜年少無知就以為那是最疼的了。

男人勸阻了師傅,還給他上了藥,他後來才知道那是師父的表侄子,叫程懷瑾,文壇有名的大家,就連省長也親自接見過的,宋七那時候不懂,隻知道他的書一經發售,賣的錢是他們於春堂幾輩子都掙不到的。

他常常來看表叔,自己和他也慢慢熟悉起來,他很喜歡那個會溫柔的給他帶糖吃,會幫他給師傅說好話的男人,他開始越來越多的關注那個人的事情。

有一天,那個男人又來看師父,師父說阿七應該有一個雅名,男人就說阿七的眼睛像美玉一樣剔透晶亮,就叫子瑜,白璧無瑕。他覺得快活極了,原來在那個男人眼中他就像珍貴的白玉。

他開始下意識的打聽男人的事情,知道了男人的故事,卻也從沒想過那樣的人竟然會是彆人生命中的點綴,那個故事裡有他,有師父,還有一個叫蘇誠的男人,和一個叫溫琪的女人。

一個才華橫溢卻懷才不遇的畫家,一個新潮理性敢愛敢恨的千金小姐,還有一個對畫家愛慕到癡迷的戲子,一個對小姐追捧迷戀的才子。

他們的事跡被傳的紛紛揚揚,宋子瑜輕易的就從彆人口中探聽到了,而最後他看到的結局,戲子窮困潦倒,遭人唾棄,明明是吃飯的行當,可是他卻再也不能唱戲,混沌度日,才子孤獨終身,為愛守心,卻英年早逝,抑鬱而終。

畫家和那位千金小姐恩恩愛愛,功成名就,幸福美滿。

暗影下,宋子瑜的的呼吸一頓,睫毛微顫,那些記憶他怎麼可能忘得了,他的眼中閃爍著濃烈的陰暗,如一團暈不開的濃墨,那樣的結局美妙的讓人覺得刺眼,可他的阿瑾過得那麼不好,他的師父渾渾噩噩,憑什麼彆人就能幸福。

所以最後溫家沒了,一個高傲的大小姐,一個不事生產的畫家,宋子瑜在死的時候,抱著程懷瑾送給他的書由衷的祝福他們,和和美美。

他早就累了,想去找那個男人了,沒有知道當他再次有了意識時心中的失望,也沒有人知道當他發現自己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心中的興奮。

他回到了還沒有被師父收留,還沒有遇見程懷瑾的時候,哪怕這一次他隻活到了七歲,就被活活凍死在乞丐窩,哪怕他隻能呆在寧城飄蕩,可是他還是覺得上天待他不薄,因為他知道程懷瑾的十八歲,由寧城起步。

隨後的日子滿是無聊,他冷眼看著他師父為了蘇誠那個男人輾轉反側,為了那個男人費儘心思,在那個男人有了心上人之後自暴自棄染上煙癮。看著那對狗男女打情罵俏,如膠似漆。

宋子瑜無喜無悲,他的感情全給了那個男人,那時候他想還有一年的時間,那個男人就該來了,日後他就能默默的守著那個男人,再也不會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天生低賤,癡心妄想。

離程懷瑾到來的日子還有半年的時候,他的師傅宋山死了,鴉片吸食過量,而活下來的是有著宋子瑜魂魄的宋山,他不知道為什麼和上一世不一樣了,但他明白一件事情。

他不甘心,什麼隻能默默守護他,那不過是他無能為力的自我安慰,他不稀罕了,他要他的阿瑾以後的日日夜夜滿心滿眼隻能是自己,他要他隻為自己哭為自己笑,為自己守心。

他就像是世界上最耐心的獵人,平靜卻又焦急的等待著,默默地準備以最好的姿態迎接他命中注定的愛人,他永世難逃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