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狗!(1 / 2)

花台之上, 寂靜無聲,眾人驚得連呼吸都忘了。

片刻之後,如一口沸騰的鍋一般, 陡然炸開!

“十歲還尿床!!是真的嗎?”一個武將嘖嘖直歎。

“小聲些!卓監正還沒說話呢,不一定是真的!”又一文官勸道。

“可他也沒有否認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像蜜蜂一樣嗡嗡嗡地叫。

鬨得卓梵心煩意亂,他麵色緊緊繃著, 火把舉在手上,呆立在了原地。

他和卓清都是青山派掌門的親傳弟子, 受教於掌門師父二十餘年,自然大小事宜都逃不過掌門的法眼了。

他本來還懷疑會不會是邪祟冒充師父, 可此言一出,他便能確定, 如今說話的真的是恩師了。

可一見旁人都在議論自己幼時的私事,麵色騰地漲成了豬肝色。

卓清也有些不可思議, 他靠得近了些, 看向楊初初, 隻見這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端正坐在蒲團之上, 一雙眼睛, 精明清冷地看向他:“怎麼,小清也想聽聽你小時候的趣事?你喜歡的女弟子……好像是姓王……”

卓清立即毫不猶豫地跪下,“咚”地一個響頭,磕了下去:“弟子拜見師父!”

卓梵被他的聲音震得回過神來,呆呆看了看手中的火把,又迎上楊初初微沉的目光, 連忙滅了手中的火,也同卓清一樣跪下,“咚”地磕了個頭:“弟子卓梵,參見師父!”

楊初初嘴角微勾,明明坐得很矮,但氣場十分強大,淡淡“嗯”了一聲,兩人默默抬起頭來,卻依舊保持著虔誠的樣子,乖乖跪著。

皇帝眼角微抽,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眾人看著這花台上的場景,也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一個老頭,和一個半老頭,齊刷刷跪在一個女童麵前,一臉乖順地叫著師父,又是磕頭又是問安的,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楊初初端坐著,看了一眼卓梵,道:“小梵,當年你下山之前,為師跟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卓梵豬肝色的臉稍微好了幾分,道:“徒兒記得,師父讓徒兒立誓,守護蒼生。”

楊初初淡聲:“不錯。”頓了頓,她語氣嚴厲了幾分:“既然如此,你方才又在做什麼!?”

卓梵麵色微變,俯身道:“徒兒在替天行道!這七公主的身體,被邪祟占了!她本來命格就頗為不祥,這邪祟來曆不明,萬一通過這身體行凶……”

楊初初打斷他:“萬一。”

卓梵麵色微頓。

楊初初看向他,眼中帶了幾分淩厲之色:“你因為一個‘萬一’,就要置人於死地!?”

卓梵語噎。

頓了頓,他試著反駁道:“徒兒也是為了拯救芸芸眾生……”

楊初初笑了笑,反問他:“何為芸芸眾生?”

卓梵愣住,道:“這……無數的生命,便是芸芸眾生。”

楊初初又道:“難道七公主,不是芸芸眾生的一員嗎?她的生命,便不是生命?”她目光沉沉,直探卓梵的內心。

卓梵又呆住,反駁道若是論道,他自然是論不過師父的。

卓梵皺眉:“可她如此命格,留下她,可能對其他人不利……”

楊初初冷淡地看著卓梵,道:“你也說了,‘萬一’之下,還有‘可能’。”頓了頓,她道:“你相天,相地,卻不相人。你懷疑七公主被邪祟入侵,且不說真假。這入侵的東西,一定是邪祟麼?你與這靈魂接觸過麼?知道它是什麼樣的麼?”

卓梵微怔,不解地看向楊初初,卓清的麵色也十分凝重。

楊初初聲音冷銳,道:“世間的正邪,並不是以物種區分的,而是以善惡區分的。”

此話如醍醐灌頂一般,卓梵驀地長大了眼,久久不語。

楊初初又道:“七公主命格不好,上天垂憐,才為她再塑新靈,你卻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差點毀了這份恩德。”她聲音越來越冷:“你這二十年,蹉跎官場,牽絆的事情太多,終究是耽誤了修行。”

卓梵麵色緊繃,似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麵色頹然,默然拱手,沉聲道:“師父……徒兒錯了。”

他走到如今的位置,居然忘了當時的初心。

若是站在欽天監監正的位置,他將發現的隱患告知皇帝,讓皇帝防範於未然,這事沒有錯。

但若站在修道的角度上來看,他草菅人命,罔顧人倫,誘父弑子,便是大錯特錯了。

卓清也低頭叩首,道:“徒兒也受教了。”

楊初初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皇帝聽得真切,此時的他,已經有些不相信卓梵了。

孟公公站在他身後,低聲提醒道:“皇上,奴才聽說卓監正的師父,是為高人,說不定已經位列仙班了!?不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獻身製止呢?”

皇帝想了想,覺得有理。

他方才仔細盯著楊初初看了一陣,她無論從神態,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完全不像平時那乖巧的女兒,且她與卓梵、卓清的論道,聽起來辭順理正,氣度不凡,不愧是高人!

他試著問道:“請問道長,朕的女兒生來不祥,到底會不會影響國運?”好不容易有機會和高人對話,自然不能錯過。

楊初初看都不看他,淡淡道:“皇帝陛下,何為運道?”

皇帝被問住了。

楊初初又道:“廣結善緣,布施恩德,世間自有輪回因果,善果累積謂之運。如此而已。”說完,她淡淡瞥了一眼皇帝,道:“因為臣子的一句話,便要迫害無辜生命,徒增殺戮,實在罪過。”

皇帝麵色微怔,連忙道:“道長息怒,此事非朕本意。”

楊初初冷笑一聲,道:“此事與貧道何乾?上天清明,皇帝陛下所想所做,自有公允的結果。”

此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人在做,天在看,皇帝真的以為,假惺惺地灑下幾滴眼淚,能騙取眾人的同情,也能騙過上天麼?

皇帝感覺背後冷汗涔涔,仿佛一個耍把式的小人,被戳穿了騙術一樣尷尬。

眾人見這道長,一點麵子都不給皇帝留,心道不愧是世外高人,連帝王也要敬他三分。

皇帝斂了斂神,道:“卓監正,放了七公主。”

卓梵麵上再沒一絲反抗,沉聲道是。

一旁的周貴妃卻麵色一變,道:“皇上,您忘了這七公主命格不祥麼?她今夜還克了大公主!難道就這樣算了?”

楊初初淡淡瞥了周貴妃一眼,周貴妃麵色微頓,眼神瑟縮了一下。

楊初初忽然輕笑了聲,道:“娘娘好記性,不如皇上派人查查,那黑花的來曆吧。”

聽了這話,周貴妃勃然變色,身子微顫一下,不敢說話了。

皇帝連忙道:“來人!”

孟公公急忙應聲,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正色道:“給朕好好查一查這黑花的來曆,查不到,你們就提頭來見!”

孟公公麵色一僵,急忙應是。

眾人皆驚,一刻鐘前,皇帝不是還言之鑿鑿地要七公主為國捐軀麼!?

皇帝還嫌不夠似的,道:“此事讓七公主和雲嬪受委屈了,雲嬪保全皇嗣有功,晉為雲妃!讓太醫務必好好診治!七公主乖巧和順,為了大文,居然甘願犧牲自己,特賜封號‘平樂’,取平安喜樂之意。”

眾人又是一驚,不知誰喊了句:“皇上英明!”

隨即,便是鋪天蓋地的讚揚之聲。

皇帝微愣一下,默默捏了把汗。

看來,這次自己是做對了?好險好險。

他喘了口氣,討好似的看向楊初初,道:“道長,您看……朕這樣做如何?”

但楊初初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重新閉上了眼。

“道長!?”皇帝幾步下了台階,唯恐這仙人沒看到自己的表現似的,想要再次喚醒她。

卓清看了看楊初初,回稟道:“師父已經走了。”

皇帝莫名有幾分失落。

卓梵麵如死灰,他既沒守住自己的信仰,又沒有儘到欽天監的責任,一會兒的功夫過去,他似乎老了老幾歲。

皇帝見到卓梵這副樣子,心中升起不少厭棄,方才若不是他咄咄逼人,自己也不至於一念之差,差點對楊初初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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