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上學了。
“我不想上學——”今天就是搬住所的日子,胤祚整個人都趴在箱子上,阻攔小泡子把它們搬起來,“我不想去阿哥所——”
德妃其實也不想讓胤祚搬過去,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祚兒......”
下朝特意來看樂子的康熙雙手背在身後,冷笑道:“朕就知道他得鬨這一出。”
那要不然說您是爹呢。
胤祚現在是康熙說什麼都可以,踹他兩腳也行,他就是不想上學。
他有開學恐懼症!從上一輩子就有了!
而且這尚書房的學,一上就是十年,一年隻有五天假期啊。
最重要的是——“還不是皇阿瑪騙了我!”
說什麼讓他隻上半天課!結果讓他不上的是武課!
武課他本來就不用上!還用得著他特意寫個條子批準嗎?!
每天三四點就起來要去上的文課他還是要去上的啊!
三四點,無論春夏秋冬這個天它都不會亮的好吧,也不怕他摸黑摔跤把門牙磕掉。
到時候彆人一介紹,嘿,這是我清朝的醜阿哥。
丟不丟人啊!
胤祚在心中無能狂怒,手上卻是一動不動:“我不管,我就是不要那麼早起床。”
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還騙小孩。
這種行為十分可恥,他強烈譴責。
日後他得專門用石板刻下這件事情,把它傳下去,讓後人都知道康熙是個騙小孩的皇帝!
胤祚不知道如果這件事真的傳了下去,那丟人的隻會是他,而不會是康熙,現在的他什麼法子都用上了。
康熙又冷哼一聲,大步走過來,一把薅著胤祚的後脖領就給他了拽起來:“就這小身板,你想當螳螂啊。”
胤祚氣結。
這不是說他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嗎?
一旁的下人其實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把胤祚從箱子上拽下來,隻是沒人敢動手而已。
現在見皇上等不及自己動了手,於是趁機一個兩個,接二連三連忙把箱子都搬走,移開到胤祚阿哥的視線範圍之外。
康熙沒耐心了:“反正你今天無論怎麼哭鬨,你都得給朕去上學。”
還是那句話,沒聽說過哪一朝的皇子是個文盲的。
就算有,他康熙的皇子也不能是。
不說才高八鬥,滿腹經綸,起碼要對答如流,知曉典故。
省得出門在外給他丟臉,被人諷刺了,聽都聽不出來。
胤祚不鬨了,轉換戰策開始試圖喚醒他爹那一絲慈愛之心:“可是兒臣身體弱......每天都起那麼早,會低血糖的。”
康熙不知道什麼是低血糖,但想來也就是那些子症狀:“朕給你安排一個專屬太醫,你不好朕就拿他是問,保證你的健康。”
胤祚嚇得連忙拒絕:“不不不,這還是算了。”
這豈不是日後連裝病都沒法裝,而且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得吃藥。
這不行。
康熙瞥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德妃一眼,提著胤祚就往外麵走:“朕親自送他去阿哥所。”
看他還怎麼逃。
*
“所以這就是你害我被皇阿瑪逮到睡覺的原因嗎。”胤祺欲哭無淚,“我本來想著今天阿哥所那麼亂,肯定沒人注意尚書房呢。”
誰知道他睡著正香的時候一個側臉,就看到了黑著臉站在門外的皇阿瑪。
不開玩笑,他當時連遺書怎麼寫都想好了。
胤祚也不好意思:“實在不行,五哥被罰抄的五十張大字我幫你寫一半。”
見胤祺剛要答應,胤禛在一旁幽幽開口:“可如果字體不一樣,被皇阿瑪認出來之後,皇阿瑪絕對會更生氣吧。”
而且這件事和小六有什麼關係,皇阿瑪重視他所以才會親自送他來尚書房,沒看他們這些兄弟都沒有被皇阿瑪嗬斥,甚至還得了誇獎。
以胤祺這種學習態度,被抓住是早晚的事。
要他說,小六還是太心軟了。
胤祺一想也是,於是一張臉更苦了:“我也不想上學。”
但看他們現在都待在這裡,就知道這種抗議並沒有用。
隻不過胤祚的吵鬨也是有好處的。
康熙為了安撫他,給他的幾位兄長放了一下午的假——索性現在也才剛恢複上課,眾人的心思也都沒放在學習上,缺半天的武課也並不是什麼大事。
“那就把本來在晚上的溫鍋宴挪到下午吧。”大阿哥拍板。
溫鍋是“暖房”的意思。
搬入新家,親朋好友會帶著自己的禮物來此祝賀,而主人就要負責拿出好菜來招待他們,給新家增添兩份人氣。
從四阿哥開始,溫鍋宴已經辦了兩回了,現如今為第三回。
但說是讓主人拿出好菜來招待他們,實際上在阿哥所裡麵,他們想吃什麼點菜就是了,隻是最主要的,必定要有一個暖乎乎的鍋子。
胤祚的居所就在四阿哥的旁邊,另一邊則是空著的,不知道到時候是哪個阿哥會來入住。
住所已經在前兩天便被下人們打掃乾淨了,基本的東西也都在前兩天陸陸續續搬了進來,隻是貴重的和貼身的東西都還放在箱子裡,堆在庫房中,等待胤祚得空去安排。
“瞧瞧,這內務府用的料子。”大阿哥壓低聲音和太子說著閒話,“我原以為老四老五用的都算不錯了,結果小六這兒用的更好。”
他和太子三阿哥他們三人是一同開學的,沒有前後之分,內務府所給他和老三的東西也都是一樣的——畢竟他們之後如果想要其他的會自己更換。
老四的額娘是皇貴妃,當時還執掌公務,所以內務府自然用的都是好料子,桌子板凳什麼的都不用說了,就連門框都得是個好的。
老五是宜妃的孩子沒錯,可他被皇太後養著,內務府哪敢懈怠?
這下小六也來了。
皇貴妃犯了錯,‘病了’,宮務被四妃掌管著,小六又備受皇阿瑪寵愛,前不久的除夕晚宴又得了‘恒’的封號,而烏雅一族又深紮內務府。
在場的幾人都不是不識貨的,自然能看出來這一屋的料子乍一看不打眼,實際一看卻都是好東西。
哪怕是不用了送人,或者拿去打新的東西都是一等一的好。
“德妃娘娘這也太張揚了吧。”大阿哥不免有些咂舌。
太子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這點東西,你我誰缺了還是少了,小六剛來就說這種話,怎的,不歡迎?”
大阿哥想討論八卦沒討論成,還被說了一通,自覺沒趣的摸摸鼻子:“我這不是怕之後有人拿這個說嘴嗎?”
畢竟他們來時的規格都比這個差一些。
太子搖搖頭,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應該不是德妃吩咐的,是那些宮人們自己想要討好‘恒貝勒’,所以才自作主張獻的殷勤。”
也不排除有人刻意想要讓初來乍到,不懂規矩的胤祚受著,接著再揭發他。
但不巧的是剛才皇阿瑪親自過來轉了一圈,肯定也見到了阿哥所的內飾。
可皇阿瑪一聲沒吭,甚至連提都沒提,就說明他不認為這有什麼逾越的。
不知道此事有沒有背後之人,但即使有,那他的如意算盤也打錯了。
皇阿瑪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不喜六弟。
兩人在這邊竊竊私語,胤祚卻已經開始打探自家四哥喜歡吃什麼東西了。
“四哥口味偏甜還是偏鹹?”
北京人所說的偏甜,並不是像鍋包肉那樣的甜口,而是淡的意思。
胤祚的口味就偏鹹,隻不過他一向吃不了多少菜,會配很多主食,所以這種偏鹹中和起來就剛好。
“偏淡。”胤禛說完停頓了一下,複又開口,“吃素較多。”
他不喜油膩的肉食。
胤祺撓了撓後腦勺:“我,我吃肉比較多。”
和四哥剛好相反。
畢竟胤祺從小養在皇太後和太皇太後那裡,這兩位都來自蒙古,蒙古沒多少素菜,所以兩人的口味便是吃葷。
即使現在牙口不好,日日也要吃些羊肉,喝些羊湯。
胤祚點了點頭,接著就去詢問三阿哥,和他一起研究餐單了。
大阿哥的口味和太子的口味在之前南巡途中胤祚已經知曉的很清楚了。
大阿哥不挑食,什麼都吃,所以個子長得也最高,今年十四還未到十五,看著卻已經是一副大人的模樣,個子也不比宮中的侍衛矮些多少。
太子也不挑食,但總體來說口味偏淡,油膩的菜也動不了兩筷子,不喜海鮮和蔥蒜的味道。
三阿哥看著文質彬彬的,胤祚一開始本以為他應該也會像太子或者四哥那樣喜食素,結果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他和五阿哥一樣喜歡吃肉,隻是口味也偏淡。
胤祚點了點頭:“畢竟我們還在長身體。”
吃肉長的高啊。
在商討完眾人口味,決定了菜單之後,胤祚就放心的呼出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沒我的事了。”
吃完睡覺,明天起來上課。
等過兩天閒了再收拾裝飾吧,現在是顧不上了。
胤祚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如果四點起床......”
他們大概是早上五點開始上課,起床之後還要吃早飯,洗漱穿衣趕過去,四點起床是差不多的時間門。
作為小孩子要保證充足的睡眠,一天八小時絕對不能少。
也是說差不多晚上八點就要睡覺。
文課是從早上五點到中午十二點,接著休息兩個小時,再開始上從下午兩點到四點兩個小時的武課。
這也是胤祚在得知自己被免去的‘半天課’是武課時那麼生氣的原因。
合著就少了兩個小時。
但他算過來算過去,突然發現:“那這樣我豈不是上到中午十二點就要放學了?”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下午休息那麼長時間門,晚上早睡一點,早上也能起得來。
“你一個人在這裡摳手指頭乾什麼呢?”胤禔是個閒不住的,又過來撩撥胤祚,“不會是在學算術吧,那光會掰手指頭可不行。”
胤祚白了他一眼:“我在算我一天要上幾個時辰的課。”
胤祺回答的很快:“五個半時辰,可長了。”
他沒有把中間門那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門去除,因為那兩個小時光吃飯,用馬桶,小憩一會都不夠。
胤禛卻在沉吟了一下後開口:“三個半時辰。”
也就是七個小時。
胤祺很茫然:“不是五個半時辰嗎,就算把中間門那一個時辰扣下去,也是四個半時辰啊。”
大阿哥嘿嘿一笑:“呦,這還有個不知情的。”
胤祚今日苦悶的氣氛終於得了一點緩解,可能是人越對比就越開心,他呲著牙:“下午的武課我不用上。”
也就是說,他中午十二點就放學了!
蕪湖!
這差不多也就是朝九晚五的工作頻率嘛,就是時間門往前挪了幾個小時而已。
胤祺震驚了,並且格外羨慕:“為什麼!”
嗚嗚嗚他也想啊!
但話剛說出口他就知道了原因,肯定是因為六弟的身體不好,所以皇阿瑪才免了他一個時辰的武課。
所以他這樣羨慕是不應當的。
可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好羨慕啊!
其實他隻是看著強壯,他虛!他虛啊!
*
飯菜很快便送了過來,幾兄弟說說笑笑的吃完了午飯,接著就都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太子不在阿哥所中居住,所以便回到毓慶宮。
胤祚望著滿滿一庫房的東西,不知道要怎麼下手。
嗯......是先讓他們大掃除,還是先把晚上要用的東西收拾好。
床單被罩什麼的他可用不慣內務府提供的,這就像住酒店一樣,即使酒店的東西可能會比家裡的還貴,但用不慣就是用不慣。
而且胤祚還有一些認床,現在突然換了地方,他感覺自己今晚肯定要失眠,所以還是鋪上自己用習慣的床上用品。
熟悉的味道說不定會讓他入睡得更快一些。
秋夜很能乾,之前沒動作隻是因為不知道胤祚的想法,現在在得了吩咐後三兩下便把原本有些雜亂的阿哥所收拾的井井有條。
連裝飾什麼的都搭配好了,統一風格,清雋淡雅,甚至連空氣中剛才的飯菜味道都消失不見,而換上了熟悉的香薰味道。
胤祚在阿哥所裡閒逛著,熟悉自己的地盤。
阿哥所又被稱為南三所,位置位於皇宮的南部。
每一個阿哥都是單獨的一進院,不特彆大卻足夠用。
胤祚看了看院中的那棵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大樹,讓小泡子給他找了,把搖椅出來放到那顆樹下:“等春天或者秋天在這裡乘涼剛好。”
現在就不了,紫禁城的冬天冷得嚇人,他在這裡坐上一會兒都得被凍僵了。
接著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庫房。
這次從永和宮搬出來之後,他便再也不會搬回去了,之後再離開阿哥所就是出宮建府,所以可以說他的東西全都在這。
“能從這麼多箱子裡找到我要用的東西......溫書姑姑真厲害。”
胤祚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乾不來這活。
溫書姑姑就是之前一直掌管他庫房和人情往來的大宮女,這次沒有跟來,因為她的年齡到了,要在三月份時外放出宮。
所以夏草便跟來了。
秋夜自然還是他身邊最得用的宮女,隻不過庫房這些事情也交給了她,所以旁的小事——比如縫製些賞賜人的香囊,這些雜事就交給了夏草。
夏草便是之前他天花剛好時德妃給他的宮女,隻不過胤祚更和秋夜親近,一般用不上她。
現在可算是有了出頭的機會,胤祚剛才還聽秋夜笑她,說她怕不是昨晚樂的一夜未睡。
吃完晚膳過後,胤祚就洗漱睡覺了,為的是給自己留一些失眠的時間門。
但不知為何,本有些忐忑不安的他在挨上枕頭之後入睡的竟格外的快,連之前想著要是實在睡不著,就讓夏草點上的安神香都沒用上。
所以第二天早上四點時,便清醒的也很快。
熱熱的帕子往臉上一敷,食欲就來了。
“搞碗熱麵,這天實在太冷了。”
胤祚剛吩咐完就想出去吹吹風,結果卻忘了這房子的布局和他之前並不一樣,連門檻的高度也不儘相同。
所以——
“誒呦!”
“阿哥!”
“小心!”
胤祚被門檻絆倒,直直愣愣的就栽到了地上,被受到驚嚇的秋夜扶起來的時候淚水都快出來了:“這什麼破門檻啊?!”
不是,這麼高!
暗殺!這絕對是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