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的手腳很利索, 隻是原封不動的搬進來幾盞花燈,對他們來說的確不算什麼難事。
他們也沒太明目張膽,挑進來的幾盞花燈都是不大的, 最大的一盞也隻不過隻有半個太師椅那麼大。
他們悄悄的搬到了胤禌的身後, 宴廳中人來人往,胤禌又在生著悶氣, 自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動靜。
直到胤祚悄悄蒙住胤禌的眼睛,故意壓低聲音:“猜猜我是誰。”
胤禌有點愣, 很顯然從小到大都沒人和他玩過這個遊戲, 但他還是很快猜了出來:“是六哥嗎?”
畢竟能對他做出來這種事情的, 也就隻有他那幾位兄長了,而這幾位兄長裡會這樣乾的也就隻有六哥了。
“猜對了, 那我接下來要給你變個魔術哦。”胤祚一直捂著胤禌的眼睛, 而胤祺則是轉了一下胤禌的椅子。
“醬醬~”
胤祚突然把手鬆開, 胤禌先是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接著就猛的瞪大:“是燈謎!”
五顏六色的花燈堆在胤禌的身後,一眼望去竟有些晃眼。
每一盞花燈下方都掛著一條宮帶, 宮帶上寫著各式各樣的燈謎。
胤祚見他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來了毫不掩飾的笑臉,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現在突然就明白老人為什麼喜歡逗小孩子了, 因為反應真的很有趣, 會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
“既然出不去,那我們就在裡麵猜吧。”胤祚作為宮裡眾所周知的老病號, 並且是和胤禌一樣從出生起就掛著這個名頭的人,最有資格說這句話,“宜妃娘娘隻是擔心胤禌的身體而已,等我們把身體養好了再出去玩,宜妃娘娘肯定就不會攔著我們胤禌了。”
他的語氣安慰中又帶著一點勸哄。
胤禌的臉有點紅。
小孩子鬨脾氣其實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無論是多麼懂事的孩子,因為天太冷這種理由,而隻能看著彆人出去玩,自己待在屋子裡麵的時候,肯定都會有一點不開心的情緒。
更何況他這個年紀放在彆人身上那正是三四歲貓狗都嫌的年紀,最是能鬨騰,他卻跑也不能跑,跳也不能跳。
所以胤禌生氣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況他生氣也沒說在地上撒潑打滾,而是一個人自己坐著生悶氣,隻會讓他的幾位兄長感覺到疼惜,又哪裡會舍得對他說重話呢。
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說開的,萬一讓母子兩個因為這個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胤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六哥小時候也不能出去玩,但後來每次出去的時候都穿的厚厚的,還抱著湯婆子,旁邊還跟著下人,發現手一涼就回屋暖一暖,現在你德額娘已經不會阻攔六哥出門了。”
畢竟孩子大了,總是要出去接觸接觸,見見外人。
母親能護孩子一時,卻護不了孩子一世,德妃很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也撒手了。
宜妃也不是個蠢人,但可能因為前麵兩個孩子身體都很強壯,沒有經驗,所以小心了點。
估計等過兩年就會好了。
胤禌抿了下唇:“我隻是有一點不開心,沒有生額娘的氣。”
但隨即他又好奇起來:“六哥小的時候,德額娘也不讓你出門嗎?”
他們稱呼其他人的母親有好幾種稱呼的方式,比如胤禌喊德妃,親近一點的就直接叫德額娘或者是德母妃,但這些都是小孩子會叫的叫法。
再長大一些,等要進尚書房的時候,他們自己就會改稱呼了。
德妃娘娘是最正統的叫法。
宜妃因為他們之前發現胤禌中毒的事情,所以有意和他們親近些,胤禌便就叫的是德額娘。
現如今宮裡這樣叫的,除了他就隻有十三阿哥了。
因為十三阿哥的母親,章佳貴人現在就住在永和宮。
章佳貴人一開始是不住在永和宮的,但她生了十三阿哥,又生了個八公主,原本的後間就不夠她住了,得搬到側間去。
可她原本住的宮殿裡,側間都滿了,誰也騰不出來空給她。
德妃在宮中耳目眾多,知道四阿哥對於十三阿哥很是喜愛,常常去探望。
所以便在章佳貴人求到她這裡時答應了,反正這永和宮她住慣了,後間住的幾個答應常在也是不冒尖的,今年沒有大選未進新人,但過幾年總要塞人的。
與其讓那些不知道什麼性子的人進來,還不如先挑一個她覺得不錯的放在眼下。
剛巧這兩位阿哥年齡相近,在胤禎能走之後,他們兩個也算是能玩到一起去。
隻是章佳貴人恪守本分,又感念德妃的幫助,所以並不常常讓十三阿哥到前來。
但儘管如此,兩人的關係和宮中其他人比起來,也算是親近了,所以宮中喊德妃為德額娘的,就隻有十三阿哥和十一阿哥。
胤祚想著便摸了摸胤禌的頭,盤算著給自家弟弟找玩伴的想法:“是啊,在六哥小的時候也是不能經常出門的。”
“冬日長憋在屋中會乏味,你要是想出來可以和宜妃娘娘說來找胤禎玩。”胤祚自己的人緣挺好的,但他怕他弟弟的人緣不好,所以此時在儘力的替他打著關係。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抱團了。
十一阿哥被抱去給了蘇麻喇姑撫養。
落單的不就十一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了嗎。
但是胤禎和十三阿哥差了一年多,反倒是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隻差了一年。
胤祚可怕自家弟弟之後去上書房的時候沒有貼心的兄弟了——那個時候他都從尚書房中出去了,想幫都幫不了。
宮中的阿哥雖然獨立,並且都有下人,但有些事情是下人不能幫忙也不能取代的。
就比如逃課這件事情,你說他同小泡子商量,小泡子敢答應嗎。
他聽都不敢聽。
還是五哥敢聽敢信敢和他一起做,最後也是他們兩個一起挨罵。
這種體驗隻有差不多年紀的玩伴可以做到。
剛好他們三個湊到一起。
胤禌有點感動六哥對他這麼好,殊不知他麵前的六哥心裡算盤打的啪啪響。
胤祚覺得自己想的太美好了,清咳一聲,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麵前的花燈上:“好了,讓我們來猜燈謎吧,剛好我今年也沒猜燈謎呢。”
胤祺一向是個胤祚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的好性子,雖然感覺剛才六弟麵上的表情有點奇怪,但也沒覺出來個所以然,撓了撓頭,找了個椅子往旁邊一坐,很坦然的說道:“我就不猜了,我都沒猜出來過。”
他倒不是學習不好,五阿哥在說熟練漢話之後,文學的成績還算可以,起碼不會像之前一樣需要天天都被夫子單獨留下來評點作業。
但那都是死記硬背或者對文章進行理解分析,再不然就是寫一點策論。
可他從來都覺察不出詩歌裡的感情,什麼隱喻啊之類的……他看花就是花,看草就是草,那些詩人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敏感心思,看花不是花,看草不是草。
同樣的花,有的代表他們思念妻子,有的代表懷念長輩,有的代表感恩朋友,有的代表自己想要報效國家。
胤祺每次都想大喊自己怎麼能知道他們想要說些什麼。
所以猜燈謎向來沒他的份兒。
胤祚對這個也不擅長,所以為了不讓胤禌一個人猜覺得孤零零的,他把七阿哥和八阿哥拽來了。
胤佑和胤禩對視了一眼,同時攤手。
沒辦法,既然六哥喊他們過來幫忙了,那就猜吧。
不得不說,胤禩讓場上活躍起來的能力非常之強,無論誰說話他都能巧妙的接上,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感到尷尬。
胤祚在旁邊坐著都覺得歎為觀止。
這,這往高了說是外交的好種子,往低了說,起碼也能當個金牌銷售。
胤祚想了一下自己的那些英語書,俄語書,還有法語書,他突然知道這些東西可以托付給誰了。
胤禛此時也過來了,胤祚當即就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聽著六弟誇獎他死對頭的胤禛:“……他在這方麵的確是有天賦。”
要不然怎麼能成為人人誇讚,長袖善舞的八賢王呢。
但胤禛還是對他看不慣。
胤祚一聽連四哥都肯定了他的想法,頓時滿意的點頭,覺得自己很有看人的眼光。
“那四哥你說小八有沒有學習外語的天賦啊。”現在沒有一個職位是專門的外交官,所以胤祚也隻能把自己的想法很籠統的概念一下,“我覺得我們不能固步自封,得和外界接觸交流才能進步。”
“遠的不說,就隻說我們一直和毛子有衝突,之後說不定還要和他們談判,可是我們也沒有一個會俄語的,到時候萬一在談判上被坑了怎麼辦?”
胤祚雖然學習成績不算很好,但他上輩子也是上過高中的,還沒有把所學的知識完完全全忘完的他自然也知道《中俄尼布楚條約》。
當時還要背的,還是個重要的考點。
具體的條例胤祚可能忘記了,但他可沒忘記這個條約很有爭議,也就是說——簽的讓人不是那麼滿意。
誒!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簽的不滿意,他現在所在的時代又還沒簽。
那他就不能努努力,看看能不能糊弄一下對麵,讓這個條約簽的滿意。
儘管胤祚說的含糊,但胤禛卻還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時也想到了今年年末會簽的條約。
說實話,他對這個條約不滿意,但卻又沒有那麼不滿意,畢竟雖然讓出去了一部分的國土,但那片地方格外貧寒,不僅很難種植農作物,就連人也很難生存下去。
中國地大物博,那麼多能住人的地方都還沒有住,沒必要死守著那塊容易被騷擾的地方。
放出去的那一塊地方,反而換來了很多年的安寧。
這個想法有些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因為此時並沒有出現地暖或者空調之類可以改變人生活質量的東西,那一塊地在此時所有人看來都是不值當他們花費心思的。
可是胤禛有一點好。
他寵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