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粗暴的把平安鎖搶了下來,讓本就身體不適的胤祚更加難受。
躺在地上的男孩急促的喘息著,麵色慘白,但兩頰通紅,若是觀察的仔細,就會發現他的眼睛霧蒙蒙的,裡麵甚至都沒有聚焦。
“易輝......他不會死在這裡吧?”
聞九襄有點害怕。
但李易輝的膽子可比他的大多了:“就算是死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把他阿瑪的官職給革了,他就算想要上報都無門。”
而胤祚則耳鳴到什麼都聽不清。
他的嘴唇顫抖了兩下。
......皇阿瑪。
*
胤祚偷溜出去的時候,康熙是真的沒發現,但沒過多久,就在他一轉頭想要讓小六先去外麵吹吹風,等他過會兒便帶他下船采蓮蓬的時候,就發現人已經消失了。
他往梁九功處一撇,梁九功就苦著臉給他點了點頭,證明六阿哥的確跑下去了。
康熙嘖了一聲。
這孩子,真是一刻都呆不住。
“派人去找。”
那孩子身子那麼弱,養到現在都是數不清的藥材和金錢砸下去的,哪怕隻是被彆人推了一下,回來都夠他受的。
平日裡也就算了,來往的都是大臣,自然不會同他有什麼接觸,但他若是想交朋友,和那些孩子們玩玩鬨鬨。
哪怕那些孩子不是故意的,下手也不知輕重。
就看老大之前和他鬨著玩的時候,哪一次用力了。
整個宮裡都寵著他,才讓他這麼多年都快快樂樂的。
梁九功自然已經派人去找了,剛才那侍衛在報六阿哥不見的第一時間他就讓人去了。
而康熙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裡泛起了一陣密密麻麻的痛。
這種感覺猛烈突然到連他這個已經許久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都眼眶一酸。
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一樣。
太子是第一個發現康熙不對勁的:“皇阿瑪?”
而康熙則是捂著心口,難以開口。
不對。
小六。
一瞬間,整個宴會廳的目光都落在了康熙的身上,原本的交談聲瞬間消失,靜的嚇人。
康熙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就是認定小六出了問題。
“保成,帶人去找小六,看看他在哪!”
這聲音雖然虛弱,但卻斬釘截鐵。
大臣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宴會進行著,皇上卻一定要人將六阿哥找來。
但太子卻一口應了下來,事實上他剛才心裡也有些不舒服:“兒子這就帶人去找!”
消息傳的十分迅速,一時之間,不隻是太子,就連其他不在船上的幾位阿哥也知道了小六偷溜下船,不知藏在哪裡的事情。
這個時候大家還以為胤祚是自己藏起來了。
然後就在樹林裡發現了昏倒在地,幾乎沒了氣息的胤祚。
*
是大阿哥帶著人找到的。
據說找到的時候,旁邊還有兩個少年,那兩個少年正在商量著要怎麼把六阿哥悄悄的丟到湖裡,甚至都已經開始拖動六阿哥了,隻要大哥再晚來一會,六阿哥就要被扔到湖裡了。
康熙聽到這個消息就驚懼交加暈過去了,還是太子撐著。
他將整個避暑山莊的太醫都傳了過來,還讓人快馬加鞭把皇宮裡留下的太醫也都帶了過來。
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寶熬成汁,灌到了六阿哥的口腔中,一旁的大臣們都是有見識的,光聽太醫報的名字就知道,光這一晚上六阿哥就吃了大概三千兩黃金。
但是誰也不敢吭聲,誰也沒敢離席。
連平日裡最自詡為清高的那幾位大臣,也沒敢說六阿哥奢靡。
開玩笑,他們平時也就隻是說一說,立立人設。
現在說了腦袋就沒了,而且估計全家的腦袋都得沒了。
康熙隻是一時被氣的氣閉,太醫紮了幾針就醒了過來,但他卻並沒有開口讓人離開,更沒有說要怎麼處置那兩人以及他們的家人,隻是讓人先把他們控製了起來。
他現在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氣息時有時無的胤祚身上。
他萬萬沒想到,上午還和他嬉皮笑臉的孩子,就隻是一個沒看住,就出了意外。
他每次看到太醫皺眉,心都被死死的抓緊。
疼。
揪心的疼。
這種疼痛之感讓他想要不管不顧的拉著所有人給他的小六陪葬。
在場的所有人都該死,對小六動手的那兩個男孩該死,看著他們把人拖走卻無動於衷的那些孩子該死,沒找到人的侍衛該死,就連他自己也該死。
但他隻是努力的攥緊自己的拳頭,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梁九功看到了一縷鮮血從皇上的袖口中流出,但平日最關心皇上身體的他卻依舊一言不發。
六阿哥要是沒了,皇上的心都得死了大半了,還管身體如何呢。
那兩個孩子早就嚇得涕泗橫流,連尿液都流了一地,完全沒有剛才高傲囂張的模樣。
他們搶的平安鎖被擦得乾乾淨淨放在桌上。
他們到最後都沒看到六阿哥手上的祖母綠手串,他們若是看到了手串,必定不敢如此放肆。
因為紅珊瑚鑲金平安鎖還隻能說是稀少與貴重,若是有個什麼機緣巧合也能得到。
但祖母綠手串,那是貨真價實的值錢。
一串就是一個大宅子,這是在他們這些大家族裡也壓箱底的東西。
康熙簡直想要把酷刑在他們身上一一演示一遍,但他卻沒有心思。
整艘船上,甚至整個避暑山莊裡的人。
從一品到五品,這些在外名聲赫赫的大臣們,此時全都跪在地上,陪著康熙等六阿哥醒來。
有人跪的膝蓋疼痛,也不敢挪開半分。
皇上的阿哥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被大臣的孩子喊打喊殺,甚至還想在六阿哥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把他扔進湖裡。
這事必不能善,眾人在此時連呼吸都不敢過重,哪還會開口說些什麼。
他們甚至都不敢開口說自己家中有什麼秘方或者藥材。
雪中送炭自然是好,但現在連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還是降低下自己的存在感吧。
終於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太醫那邊傳來了騷動。
“醒了!六阿哥醒了!”
康熙猛的起身,連旁邊小桌上的茶盞都打翻了,幸好因為此間的沉默,宮女沒敢頻繁換水,水並不燙,隻是將男人的袖子打濕。
康熙大步走到胤祚的床前,望著男孩蒼白的麵色和茫然的眼神,心頭一陣酸澀。
是。
他是皇帝。
可他也是一位父親,一位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活下去而用儘各種方法的父親。
“......頭痛嗎?”
康熙的聲音少有的溫柔,他攥著胤祚的手,低聲問著。
而男孩露出的手臂上還插著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金針。
太醫連忙把針取了下來,他們用的本就是猛方法,刺激的也都是要緊的穴位,是把自己性命賭上的操作。
六阿哥醒了自然就不用再插針了。
胤祚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眼眶中才湧滿淚水。
他抱著康熙的腰部悶聲大哭:“皇阿瑪,我以為我見不到你了......”
哪有主子自己打架的啊。
大家不都是拐彎抹角的,恨不得恨不得九曲十八彎的動手嗎?!
媽的,他陰溝裡翻船了啊!
皇貴妃都沒能把他弄死,赫舍裡家和天地會結合也沒能把他弄死!
結果差點讓這兩個小屁孩給他弄死了啊!
康熙聽著胤祚的哭聲,自己都快心疼的掉下來淚了。
太醫不想開口,但他還是得上前提醒:“六阿哥近日莫不能再有強烈的情緒波動了......也少哭為好。”
康熙把胤祚的頭拔了起來,憐愛的給他不停的擦著淚珠。
大阿哥當時是親眼見到那一幕的,沒人比他的衝擊更大。
他不能上前去,就隻能聽著小六的聲音,現在聽著小六悲憤萬分,卻還是像個小貓一樣沒多大動靜的哭聲,就更恨不得把麵前的兩人都殺了。
誰給他們的膽子,讓他們對他的弟弟又搶又殺!
胤祚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他本來就不是多堅強的人,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雖然經曆了許多挫折,但他都被人好好的保護著。
康熙格外有耐心,即使胤祚的眼淚一直擦不完,甚至把帕子都打濕了,他也隻有心疼,到最後甚至直接用自己的龍袍給胤祚擦著眼淚。
而與他溫柔的動作相反的是他冰冷的眼神和冷酷的話語。
“聞家和李家,謀害皇嗣,意圖謀反......”
“皇上!”
地下跪著的兩位大臣嚇得兩股顫顫,臉簡直要比在軟榻上躺著的胤祚還要白。
豆大的汗珠從他們的額頭一直滑進官服裡,將他們的領子全部打濕。
他們剛才便知道自己完了,隻是心中還抱著希望,希望六阿哥醒來之後,皇上可能會大發慈悲,饒他們一命。
哪怕是革了他們的官職,隻要他們還有家產,就可以過上富足的生活,甚至哪怕是流放,隻要有性命還在,也不是不能在那苦寒之地重新開始。
可萬萬沒想到,皇上竟然一開口就是意圖謀反。
意圖謀反。
株連九族,斬立決!
旁邊和兩位大臣有姻親,甚至自己本身就娶了這兩人家中女子的,更是驚的牙齒打顫。
雖然株連九族不會連累到他們本人,但若是生了孩子也是要殺的。
下麵的大臣們大多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互相對視一眼,難得團結,開始求饒。
李大臣和聞大臣知道,這些人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他們自己,但心裡卻還是有了一絲光亮。
萬一皇上饒過了他們呢。
胤祚也被嚇到了:“皇阿瑪......”
株連九族,這四個字他隻在電視劇上和此時的律法裡看到過。
太子和大阿哥對視一眼,也開始跪下求饒:“皇上,小六身子剛好,就當是為小六祈福。”
李大人和聞大人眼裡泛起希望。
“隻株連六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