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母的大都不願意分家，除了舍不得孩子，也怕孩子不孝順，怕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在家裡頭說了算。
老二提出來的分法，很難不讓他心動。
孩子分出去，可房子和錢都還在他們老兩口手裡，將來等到他們需要養老的時候，兒子們不敢不孝順。
可這樣一來，在外人和孩子們眼中，他這個一家之主未免狠心了些，名聲不好聽，幾個孩子心裡麵怕是也會有怨言。
葉老頭很是猶豫，可這事兒他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跟兒子不行，跟同事不行，也沒法和老婆子商量，家裡的大事向來都是他拿主意。
葉晉凍得腿腳發麻，隻能在長條椅前來回踱步，好在老爺子沒把整包煙都抽完，在連著抽了五六根煙後，終於停住了，起身回家。
而家裡頭這會兒清鍋冷灶，大雜院裡的其他人家都在吃晚飯，唯獨他們家，葉大媽是沒心情做飯，剩下的都不會做飯。
葉老頭雖然也餓了，但這會兒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兒，那就是分家。
“老二剛剛在外頭跟我提了個分法，家產還歸我們老兩口，不到咽氣的那一天不分，至於你們，做父母的管到你們結婚也就算完成任務了，往後的事兒我們就不管了，有能力的可以搬出去住，不想搬的也能在家裡繼續住著，我和老婆子不會往外攆孩子。”葉老頭神色淡淡的道。
葉升頭一個坐不住：“那耳房呢，之前明明說好了要給我的，沒房子我還怎麼結婚娶媳婦。”
“四九城裡沒房子的人多了，也沒見耽誤誰結婚娶媳婦，再說了，家裡又不是沒給你安排住的地方，你好胳膊好腿，又不是沒工作，還怕娶不著媳婦兒嗎？”葉老頭頓了頓，又許諾道，“房子又不是不分，我們老兩口不能把房子帶到地下去，將來分多分少，就看你們哥幾個的表現了。”
葉升冷哼了一聲，白了一眼老二，他的好哥哥還真是給老爺子出了個好主意。
“那我結婚你們總得管吧？”
“管，彩禮錢和辦喜事兒的錢都是我們來出，請媒人的錢我們也出。”
葉升暫時被安撫住了，可還有一個葉八呢。
“爸，那我呢，我是要去上山下鄉嗎？”
大哥不準備把工作讓給他，爸也不可能讓，如果提前分家把家產分了，他還能試著花錢去買份工作，現在這樣分家不分產，最倒黴的就是他。
老四這事兒，葉老頭已經想過了，剛剛在公園，他考慮的最多的便是老四。
“有兩條路，一是你按照政策下鄉，將來再找機會回城，你年紀小，家裡每個月給你寄五塊錢，一直到你回城。還有一條路——你借家裡的錢買份工作，現在的形勢你也知道，年前工作落實不了，你們這些沒結婚不上學的孩子就都得下鄉了，所以現在的工作比頭兩年貴多了，我和你媽不止你一個兒子，總得要一碗水端平，你二哥的工作是自己考上的，你三哥的工作雖然是托了關係，但沒花錢，到了你這裡，買工作花了多少錢，往後就慢慢補回多少錢來，不補也沒事兒，將來分家產的時候，我會把這部分錢算進去。”
不把買工作的錢補回來，以後分家產也就沒有老四的份兒了。
今天已經是臘月十八了，還有十多天就要過年，而過了年，街道辦就開始統計下鄉知識青年的名單。
葉八最近這幾天常常失眠，總是要到後半夜才能睡著，他拚著得罪大哥也想要一份工作，真的是沒旁的法子了。
如今多出來一條路，哪怕是跟家裡借錢呢，隻要是不用下鄉，他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