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知青餓得受不了了，站起身，出了屋子準備活動活動筋骨，就看到大批社員手上提著豬肉，興衝衝地往家裡趕。
趙誌剛一瘸一拐地上前攔住一個社員，“你們手上的豬肉哪來的？”
社員看了他一眼，高興地道，“公社裡發的啊，大隊長今天在打穀場分豬肉，你們不知道嗎？”
分豬肉，有這回事，他們知青怎麼沒接到通知？
怪不得呢，宋家小院那邊老是飄來陣陣肉香，還有煉豬油的香氣。
趙誌剛還想再說兩句，社員就掰開他的手，急衝衝地回家了。
廢話，哪有那麼多閒工夫跟他浪費，家裡的老婆孩子，大的小的，還等著燒豬肉吃呢。
周敏眼饞地看著社員手上提著的豬肉，那稻草緊緊地勒著豬肉，看著就肥的流油，她可一年都沒吃到肉了。
趕忙上前，拉著趙誌剛問道，“怎麼說，哪來的豬肉？”
趙誌剛也很納悶，他皺著眉頭道，“他說是大隊長分的豬肉，應該是公社裡交完任務豬，把剩下的豬殺了，現在社員們都在打穀場分豬肉呢。”
周敏眼睛一亮，一個勁地拍著趙誌剛的肩膀，“你不早說，公社裡養的豬，人人都有份，快叫上大夥，我們趕緊分豬肉去，晚了就沒好肉了。”
她說呢，怎麼宋家小院飄來陣陣肉香，這回她們知青也要吃上肉，免得隻能聞著肉香解饞。
想著，她三下五除二地跑回屋子裡，推開門大喊，“快拿上鍋碗瓢盆，去打穀場分豬肉咯。”
屋子裡還在學習的知青被她這一嚇，本能地想罵人，可一聽到分豬肉，就顧不上生氣了，團團圍了過來，“什麼分豬肉，咋回事，你慢慢說。”
周敏擺擺手，“哪有時間啊，長話短說，就是大隊長在打穀場分豬肉了，趕緊去，去晚了就沒了。”
一聽這話，那還得了，知青們把書一收，翻箱倒櫃地找出鍋碗瓢盆，跟著周敏的呼聲，烏泱泱的人群往打穀場去。
宋毅跟沈姣姣正坐在家裡吃著飯呢，桌上擺著豬肉燉土豆，還有一碟豬油炒白菜。
沈姣姣特彆愛吃土豆這種鍋邊素，豬肉燉土豆用的都是嬰兒拳頭大小的小土豆，燉得軟爛，吸飽了湯汁，一口下去軟軟糯糯的，簡直好吃到爆。
宋毅偏愛吃豬肉，豬肉肥而不膩，配著鹹香的料汁，一塊能下掉小半碗米飯。
兩人吃的正香呢，就聽見院子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一聲比一聲沉重，一聲比一聲急促。
一抬頭，就看見知青們拿著鍋碗瓢盆，麵上又急又喜，一個接一個地跑過宋家小院。
沈姣姣一臉懵逼，“他們這是急著乾嘛去，提前高考啦？”
宋毅笑得差點噴出飯粒，“說什麼呢，哪有帶著鍋碗瓢盆去高考的。”
聽完宋毅的話，沈姣姣更茫然了，那是什麼事能讓知青們這樣集體出動，還一臉興奮的模樣。
宋毅給她夾了一塊豬肉放在碗裡，挑了挑眉毛，“應該是去打穀場分豬肉的吧。”
沈姣姣就著豬肉扒了幾口飯，又吃了豬油炒白菜才道，“現在去已經晚了吧，應該沒剩多少豬肉了。”
宋毅想了想，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不晚不晚。”
彆說沒剩多少豬肉，就算剩了大半的豬肉，估計知青們也領不著。
***
各家各戶都領到豬肉了，都起了鍋大火熬豬油，做肉菜吃，一時間整個公社都飄滿了肉香。
周敏她們一路走一路聞著肉香，肚子餓的咕咕作響。
終於，一眾知青們到了打穀場，可四下一看，人群都散去了。
宋大山正招呼著分肉的社員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吃飯，宋翠花可是做了東坡肉等他。
周敏訝聲道，“大隊長，不是分豬肉嗎，彆收東西啊，我們知青來領豬肉了。”
宋大山看著拿著鍋碗瓢盆，烏泱泱站在他麵前的知青，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敏皺著眉頭，還大隊長呢，腦袋這麼不靈光，鄉下人就是鄉下人。
她上前兩步，摁住收案桌的社員，“彆收了，沒看到我們來了嗎，趕緊的，分豬肉！”
趙誌剛也一瘸一拐地上前跟宋大山說道，“大隊長，分豬肉你怎麼不告訴我們，是不是把我們知青當外人？”
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叉著腰，眼神裡充斥著不滿。
宋大山又氣又笑，朝著分肉的社員一揮手，“你把桌子放下，剩下的肉擺出來。”又衝著知青們道，“你們要分豬肉是吧，好。”
見宋大山‘認低服小’了，知青們樂開了花，一個接一個地排成長隊，嘴裡也不閒著，都在討論分到的豬肉要做什麼菜吃。
“一頭豬四個蹄，身上就那麼些肉，就算我們人多，估計也分不到多少吧。”有知青道。
趙誌剛臉上難得帶了笑，“夠分的夠分的，保準人人都能大口大口的吃肉。”
說到吃肉，大家都饞了。
“我都多久沒見著肉了，可把我饞壞了。”有社員說著，就吸溜了一口口水。
宋大山聽著他們的討論，冷笑不已，他拿出工分登記簿，又從上衣口袋掏出圓珠筆，“說吧，誰第一個分豬肉。”
趙誌剛忙舉起手，“我，我先來。”
宋大山抬起眼皮看他，“分豬肉按人頭分，每人限換半斤豬肉。”
趙誌剛眼睛亮的跟燈泡似的，半斤？太夠了呀！
他搓搓手，迫不及待地道，“就要半斤，大隊長你快給我換。”說著，就要上手去拿那案桌上的豬肉。
宋大山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彆急啊，工分換豬肉，人人都有，讓我看看，你名下還有多少工分……唔……十個工分。”
他眯起眼睛笑了笑，“趙知青，這也不夠換啊。”
趙誌剛急了，“怎麼不夠換了。”
宋大山慢條斯理地道，“半斤豬肉五十公分，你這十個工分，能換一兩豬肉。”
“一兩豬肉，你要嗎？要我就給你包上，大口大口吃肉是彆想了，回去做肉沫炒茄子吧。”宋大山挪耶道，“這茄子呀，原本素燒的是沒什麼味，可是要是跟肉沫炒在一塊，那就香了。”
他說完，揚聲對其他知青喊道，“還有誰要換豬肉的，都上來點點工分啊。”
知青們互相對視一眼，沒人敢上去。
自個清楚自個的底，這段時間農閒，本來就沒掙多少工分，還都換成每天的口糧了，根本就沒有盈餘。
加上他們要高考，往供銷社裡換了不少紙筆回來，那點工分，全都見底了。
知青們也不是不能把工分湊齊了換豬肉吃，可換了豬肉，這一頓是吃的爽了，後麵好多頓都沒了著落。
趙誌剛這十個工分還算多的，有些知青名下，甚至還倒欠著公社的工分。
而社員們個個都是掙工分的好手，有些人家家裡整勞力多，人口也多，一換能換好幾斤豬肉回去。
這也是宋大山沒通知知青，隻通知社員的緣故。
周敏慘白著臉，因為她就是欠工分的一個。
她心想，難怪呢，有些老知青聽到分豬肉的消息，一點都不興奮，也沒跟著他們跑來打穀場，這是早就想到有這一幕了吧。
不過片刻，她又打起了精神，眼珠子賊兮兮地轉，她拉著宋大山道，“大隊長，你看，沒幾個月就要過年了，而且我們知青還要參加高考，不補補身子怎麼行，你先賒我們一點吧。”
趙誌剛也眼睛一亮，拄著拐杖上前兩步，和周敏一左一右地圍著宋大山道，“對啊，大隊長，你先給我們賒點吧。”
他小算盤打得可好了，先賒欠豬肉，大夥吃開心了，到時候高考考上了大學，拍拍屁股不認賬就行了。
諒宋大山一個小公社的大隊長也不敢跟他這個大學生計較，說不定到時候公社裡還要殺豬慶祝他們考上了大學，他們現在分了豬肉，也隻是提前吃了。
越想，趙誌剛越理直氣壯。
宋大山擰緊眉頭，撇開周敏和趙誌剛的手，“彆拉拉扯扯的嗷。”一錘定音，“不能賒，要豬肉，可以，拿工分來換。”
周敏和趙誌剛還是不依不饒，使出了纏字訣，其他知青們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的宋大山頭都疼了。
實在給纏的不耐煩了，宋大山從蘿筐裡拿出一根豬骨頭，“就這個能白送你們，多的沒有。”
說完，趕緊招呼著分豬肉的社員跑路。
他們要回去吃豬肉了，可沒空和這些知青們糾纏。
剩下知青們在打穀場麵麵相覷，周敏拿起豬骨頭，欲哭無淚，可又不能不拿，有總比沒有好。
一眾知青垂頭喪氣地回到知青點，路過宋家小院，裡麵的肉香一陣陣地飄來，肚子就更餓了。
沈姣姣把最後一塊土豆咽進肚子裡，道，“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分豬肉排隊要很久吧。”她伸長脖子看了看，“他們手上怎麼沒拿著豬肉，分光了嗎？”
宋毅低頭偷笑，“興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