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回到家的時候, 沈姣姣剛好學完今天的內容，準備放鬆一下，陪崽崽玩一會。
崽崽窩在沈姣姣懷裡, 手上拿著木製的小玩具，一個木頭做的小牛，看到宋毅就“啊”了幾聲。
沈姣姣順著崽崽的視線望過去，舉起崽崽的小手搖了搖, 學著小孩子說話嗲著嗓音道, “呀, 是爸爸回來啦, 看看爸爸給我們崽崽帶了什麼好東西。”
宋毅麵上扯出一個笑, 把宋翠花給崽崽做的小衣服放在炕桌上。
沈姣姣一手抓住一邊小袖子，把衣服展開, 在崽崽身上比了比，讚道, “堂伯母的手藝就是好。”
宋翠花給崽崽做的衣服，不僅麵料好, 圖案洋氣, 就連邊邊角角的線頭都細心得剪掉了。
宋毅看了一眼沈姣姣, 又看了一眼崽崽, 抿了抿嘴，還是把宋翠花的話轉告了出來, 道，“姣姣，如果你考上大學了，崽崽要不要先留在公社這邊，讓堂伯母幫我們帶著先。”
沈姣姣抓著小衣服的手瞬間攥緊, 她看向宋毅，眼底的光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
宋毅趕忙補充道，“也不用帶多久，三四年吧……等你畢業，我們安定下來，就把崽崽接過來。”
崽崽還是不知愁的年紀，不知道父母長輩為他操了多少心，他握著小拳頭，一邊流著口水一邊往嘴裡塞，一雙大眼睛猶如漂亮的黑曜石，晶瑩剔透，容不下一絲雜質。
“等高考完，錄取通知書下來，崽崽也就一歲多點，還是太小了。”宋毅硬下心腸，咬牙道，“再說，你要上學，我要打拚，就算把他帶過去了，也沒人照顧他。”
這個歲數的小孩，是最可人疼的時候，要是大了，七八歲那樣貓嫌狗憎的年紀，宋毅說不定沒那麼難下決心。
沈姣姣將小衣服放回炕桌上，緊緊抱住崽崽，咬著下唇，“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抬頭看向宋毅，眼神卻滿是堅定，“我也知道堂伯母是為我們兩個好，也是為崽崽好。”
“但是我拒絕。”
聽完她的話，宋毅非但沒有惱怒，反而笑了起來，他將沈姣姣連帶著崽崽一起攬入懷裡，“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
“我不想錯過崽崽成長的這個階段，他這個年紀，是最需要父母在身邊的，如果錯過了，我不知道會有多後悔。”
沈姣姣輕輕握住崽崽的小拳頭，“我也想好了，到時候能辦理校外住宿就辦理校外住宿，如果不能，那我就努力抽時間去見崽崽，陪崽崽。”
她看向宋毅，眼裡帶著一絲愧疚，“但是那樣的話你會很辛苦。”
因為宋毅需要一個人帶著崽崽。
宋毅伸出大手，和沈姣姣碰了碰拳，又碰了碰崽崽的小肉拳，“說什麼傻話呢，夫妻本就是一體的，你看公社裡這麼多女人，一個人就能帶著孩子，還帶了三四個，她們行我怎麼就不行了。”
他誇張地大喊道，“好啊你，居然敢小瞧我。”又看向崽崽，“你媽小瞧我，你說我該怎麼懲罰她。”
崽崽聽不懂，但不妨礙他拍著小肉爪子，咯咯笑地鼓掌。
宋毅心底一軟，故意湊到崽崽嘴邊，一邊裝作聽的樣子一邊連連點頭，“嗯，好，就聽咱家崽崽的。”
他伸出手，“崽崽跟我說，讓我咯吱你，看招！”
沈姣姣抱著崽崽躲著他的咯吱，三人笑作了一團。
反正不管怎麼樣，他們一家三口不分離。
***
隔天，宋毅就去了宋大山家，把沈姣姣連帶著他的意思說了。
他抿了抿嘴，道，“崽崽這臭小子可黏姣姣了，要是分開他指定不樂意，更何況還是分開那麼久，我們商量好了，萬一姣姣真的考上了，我們就一家三口去上大學。”
宋毅看了看宋翠花的臉色，故作輕鬆地道，“反正也就三四年這樣，時間過的可快了，再說了，等姣姣大學畢業了，崽崽這小子說不定也能蹭一張大學畢業照拍拍，那可是大學，讀書氛圍濃厚，他在裡麵熏陶熏陶，指不定長大了能考個狀元。”
宋翠花沉著臉色，道，“你們真想好了？”
宋毅咬咬牙，“想好了。”
宋翠花閉上雙眼，說話的聲雖然還是硬梆梆的，但話裡的內容卻讓宋毅不敢相信，“要實在不行，我這把老骨頭陪著你們一起去大城市，幫你們帶幾年崽崽。”
“先說好，我可不是心疼你們兩，我是心疼崽崽，可憐的乖崽，到時候也就一歲多點，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坐火車。”
她嘀咕道，“大城市也就比縣城厲害那麼一指頭，不就高樓小汽車嘛，多看兩眼說不定就習慣了，小汽車又怎樣，還能比野豬猛不成。”
“堂伯母……”宋毅本來感動得不得了，突然聲卻小了。
他看向走到宋翠花背後的宋大山，聳了聳肩膀，道，“那啥，你跟我們去大城市了，堂伯怎麼辦？”
宋翠花撇撇嘴，“管他呢，他一個大隊長，肩負著全公社的重擔，總不能跟著我們一起去大城市吧。”
這就我們，還一起，去大城市了？
宋大山：？
從宋大山家出來，宋毅維持著好心情，哼著小調，準備把昨天沈姣姣說的，打小床和學步車的事辦了。
他去了之前幫他做推車的木匠家裡，木匠洪老爺子正編著竹筐，看到門口有人影，他眯了眯眼睛，定睛一看，是宋毅。
“你小子怎麼來了。”
宋毅笑道，“我這次來是托您幫我做個木工活，我家那小子大了，我打算給他打張小床，還有學步車。”
洪老爺子放下竹筐，拿起放在門檻上的旱煙筒，狠抽了幾口，吐出煙霧，才道，“哦，成。”
宋毅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飛馬牌香煙，抽出一根，給洪老爺子點上，“您試試這城裡的煙，味道雖然不比旱煙足，但是也彆有一番滋味。”
他自己雖然不抽煙，但平時都會揣一包在兜裡，方便交際。
洪老爺子虛點點他，抽了一口，確實不錯，“你小子就是會來事，行了，你要的小床和學步車我會給你做好的，包你滿意。”
宋毅笑笑，把這包煙給洪老爺子留下了。
洪老爺子手藝好，公社裡的人都愛找他做木工，有些大姑娘要出嫁了，家裡人都會托洪老爺子打家具做嫁妝，他這裡的活都排到三個月後了。
不過宋毅會來事，他把做小床和學步車的活往前挪挪也是可以的。
宋毅看著洪老爺子做了一會木工活，突然想到了什麼，道，“洪老，您能不能再幫我做一張木桌。”
洪老爺子停下手裡的活，“什麼木桌？吃飯用的那種？”
“不是不是。”宋毅連連搖頭，他連說帶比劃，“就是類似於炕桌這麼大的小書桌，桌麵要做的光滑平齊一些，方便寫字。”
昨天他看姣姣伏在炕桌上寫字，炕桌用久了，麵上有些凹凸不平，她偶爾落筆碰到疙瘩的地方，就會寫歪，拉出一條長線，要不就是一筆頭戳破了紙。
他就想，給姣姣打一張新的小書桌，方便她平時讀書寫字。
宋毅又補充道，“這個要加急，優先做出來。”
洪老爺子點點頭，不就做個小書桌嘛，多簡單的事，還是那四個字，“包你滿意。”
辦完事，宋毅好心情地暢想，姣姣收到了小書桌會是什麼個反應。
他邊想邊走路，剛走出一段路，就被人叫住了。
“宋毅！”喊住他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宋滿囤，跟在他旁邊的還有趙誌剛，也不曉得這兩人怎麼混到一起的。
宋滿囤這小子最近靠著宋毅教他的捕魚法子也小賺了一筆，走路都是帶風的。
他扯出一臉笑，上前拍了拍宋毅的肩膀，“這是上哪去啊。”
宋毅：“沒上哪，剛去洪老爺子那，托他幫我做點東西，現在準備回家吃飯。”
聽了他的話，趙誌剛從鼻孔裡哼出一個氣聲，當他不知道呢，宋毅他們家的飯都是宋毅做的，碗也是宋毅洗的，沈姣姣就隻用吃，啥事也不用乾，簡直就是甩手掌櫃。
而宋毅，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在家裡洗手做羹湯，簡直丟男人的臉。
宋毅瞥了趙誌剛一眼，這人怎麼陰陽怪氣的？
不過他跟趙誌剛不熟，就沒理他。
宋滿囤看了看趙誌剛，又看了看宋毅，臉上露出一個壞笑，他哥兩好似的，搭住宋毅的肩，“哎，毅哥，聽說你媳婦要考大學了？”
宋毅“嗯”了一聲，沒接話。
他還沒說話呢，趙誌剛倒是先來勁了，“沈姣姣她都下鄉多久了，而且還嫁人生孩子了，她肯定考不上，就彆白費勁了。”
趙誌剛沒考上大學，準備今年再戰一年。
他這樣處處針對沈姣姣，不光是因為他平時就看不慣沈姣姣，也因為他是找方書婷胡蘭她們要書本的其中一員。
前兩天他興衝衝地去問方書婷，她們的書決定送給誰了沒，說了一籮筐好話，結果就得了六個字，送給沈姣姣了。
可把趙誌剛給氣得，這兩天看誰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倒是想找沈姣姣麻煩，但是沈姣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口氣出不來。
不過老天爺也是照顧他，讓他逮著宋毅了，他不得可著勁地奚落。
宋毅心裡嗬嗬兩聲，看著趙誌剛，一句話就把他給堵了回去，“你腳好了？”
趙誌剛傷了腳這事，當時有好幾個目擊者在現場，後來挖出來是他自己半故意的，同情他的人瞬間少了一大半，他也成了公社裡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