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生走了, 上課鈴也響了。
上了一節課，章曉涵憋了一肚子的話，等到下課鈴聲響了, 她才迫不及待地道，“姣姣, 你真的要給她們做發圈啊。”
沈姣姣：“嗯，我想賺一筆零花。”
“真好。”譚穎豔羨道。
她也想賺錢。
王紅梅鬨了那一場後，李輔導員提前給她弄了勤工儉學，她現在在食堂幫忙打飯, 一個月能掙五塊錢，寬裕不少。
相比之下，家境同樣不是那麼富裕的譚穎手頭就比較緊了。
沈姣姣看了一眼譚穎，按下心頭的思緒。
***
做蝴蝶結用的布料都在家裡，沈姣姣打算周末回家再做那幾位女生下的發圈訂單, 這一周她都按部就班地學習, 準備迎接馬上到來的小考。
一晃眼，又到了周末。
周五下午, 沈姣姣走到校門口, 宋毅已經在那了，他手上還是拿著一個油紙袋, 一看就是給她買的點心。
沈姣姣上了車，坐在後座, 一邊單手攬住他的腰, 一邊吃著麻花，很快，就到了石庫門。
不出意外，又看到了出來等她的宋翠花和崽崽。
崽崽今天穿了一身綠色的新衣服, 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小帽，像是剛發的綠芽，看著就喜人。
宋翠花扶著他的兩隻小胳膊，讓他在地上走，他剛走兩步，就看到了自行車上的沈姣姣。
大眼睛一亮，邁著歪七扭八的步子就朝沈姣姣的方向跑，還好宋翠花在後麵扶著他，不然保準摔個大馬趴。
宋毅停穩自行車，沈姣姣趕緊跳下車，半蹲著身子，將他抱了個滿懷，抱起來掂量了一下，道，“瘦了。”
宋毅把自行車推進院子裡停好，出來接嘴道，“哪裡瘦了，你就是太久沒見他，才瞧著他瘦。”
沈姣姣：“哪有，也才一周沒見，咱家崽崽就是瘦了，是不是這幾天沒好好吃飯？”
宋毅接過她手裡的崽崽，舉起來轉了兩圈，逗得崽崽咯咯直樂，“咋沒吃，我買了兩包奶粉，堂伯母每天都給他泡奶粉喝，還有蛋黃、土豆泥、芋頭、玉米……做輔食，我吃的都沒這小子豐富有營養。”
沈姣姣忍不住露齒一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那聽起來也比我吃的好。”
東大食堂的廚子手藝真不咋地，做的菜不是鹹了就是淡了，偶爾菜裡還夾生，根本比不上宋翠花和宋毅的手藝，她每周都盼著回來吃飯。
說到吃的，沈姣姣對宋翠花道，“堂伯母，你上回讓我帶去的鹵味我請同學一起吃了，她們都說很好吃，讓我謝謝你。”
宋翠花抿嘴一笑，“好吃就好，你把打包用的鋁飯盒拿回來了吧，這周我還給你帶。”
說完就開始盤算著這周給沈姣姣帶什麼去學校吃好。
聊了一會，就到了吃飯的時間。
宋翠花大展廚藝，又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上回宋毅誇醃篤鮮好吃，這回她又做了，還做了青椒釀肉，酸辣土豆絲，黃瓜炒火腿。
在滬市像火腿、香腸、醬驢肉、醬牛肉這樣的熟肉都不要票，隻有生豬肉要肉票，所以宋翠花時不時地就買點熟肉回來打牙祭，生肉隻有沈姣姣周末的時候回來才用。
這道黃瓜炒火腿裡的火腿就是熟肉，不要票，但是價格不便宜，要一塊錢一斤。
跟黃瓜炒在一起，半葷半素，口感豐富，沈姣姣很喜歡，一連下了幾筷子。
崽崽麵前也擺著一個小碗，盛著煮的很軟爛的小麵條，他脖子上圍著圍兜，宋翠花用小銀勺喂他。
他剛吃完一勺，粉嫩的小舌頭舔舔紅潤的嘴唇，又急著要下一勺，吃的十分香甜。
惹得宋毅忍俊不禁，“看他吃那樣子，像不像以前公社豬場養的小豬。”
說的是每年年初公社剛領的小豬仔，圓滾可愛，每次喂豬的來倒豬食，都會搖著電話線一樣卷曲的尾巴，奔到槽裡哼哧哼哧地大快朵頤。
沈姣姣嗔了他一眼，“拿什麼比喻不好，還小豬，你這是損他還是損我呢。”
崽崽越長越開，白嫩的小臉越發顯出俊俏的雛形，尤其是一雙大眼睛，簡直就跟沈姣姣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
母子兩這麼想象，也難怪沈姣姣這麼說了。
被沈姣姣飛了一個美人瞥，宋毅笑嘻嘻地道，“我說錯了，我是豬，我是豬。”
吃完飯，宋毅去洗碗。
沈姣姣抱著崽崽和宋翠花坐在堂屋的長榻上。
本來堂屋隻有幾張椅子和桌子的，宋毅給崽崽打了小床之後，順便又打了張長榻，就放在堂屋靠裡的地方。
鋪上被子和枕頭，宋翠花每天都會讓崽崽在長榻上爬一會，或者扶著桌角走上幾步。
沈姣姣看著他玩了一會，就讓宋翠花抱著他，到長榻的另一邊玩，自個拿出針線筐，打算裁剪布料。
崽崽想挨著她，被她製止了，因為她手上拿著剪刀，怕不小心傷到他。
崽崽被製止了兩次，總算安分了，安靜地乖乖窩在宋翠花懷裡，看著沈姣姣乾活。
宋毅上回去百貨大樓的成衣店買了一些各式顏色花紋的布料，沈姣姣對著草稿紙上記下來的要求，將布都裁剪下來，用縫紉機鎖好邊。
但還是有一些顏色的布料沒找著，加上要買發圈和夾子，看來明天得去百貨大樓一趟。
她跟宋毅說了，宋毅沉思了一會，道，“發圈跟夾子不用去百貨大樓買，我之前搞尾貨的時候跟兩家專門做這個的工廠要過貨，你要是要的話，明天我問問，看能不能以便宜一點的價格要下來。”
“不過，要想便宜，要的量可能要大一些，少說要一百件。”他補充道。
沈姣姣：“那就要發圈，夾子各一百件，發圈要紅黑藍三色的，紅色黑色要四十件，藍色要二十件，夾子就是黑色那種發夾。”
她對自己做的蝴蝶結發圈夾子還是很有信心的，那幾個女生買了回去以後，起到宣傳效果，一定更多人來買，囤點貨是必要的。
她跑回廂房，把自己的發圈和夾子拿出來給宋毅看。
發圈就是最普通的發圈，一點飾物都沒有的那種，還有夾子，基本上姑娘家都人手幾個，宋毅看一眼就記住了。
宋毅把玩著她一起拿出來的蝴蝶結發圈，倒是起了主意，“你要是有做多的，也拿十來二十件給我，我拿去擺攤賣。”
沈姣姣一怔，“能賣的出去嗎？”
她能在學校裡賣，那是因為學校裡都是愛俏的小姑娘，可宋毅擺攤賣的顧客多是大爺大媽。
宋毅彎起嘴角，“咋不能，你手巧，做的發圈好看，就不許人買回去給自家孫女戴呀。”
說的也是，沈姣姣應承道，“成，你明天幫我買好發圈和夾子，我就送你二十件。”
宋毅眼裡的笑意更深了，“那到時我也送你一件東西。”
沈姣姣滿腹心思都放在了發圈上，倒是沒注意聽宋毅的最後一句話，隻胡亂應承道，“嗯嗯。”
隔天早上，兩人就出門了，這回沒帶崽崽，因為要拿的東西有點多。
兩人先去百貨大樓的成衣店買布，這段時間布料滯銷，積壓了不少貨品，很多布都不要票搞促銷。
他們到的時候，成衣店已經圍了不少人，都在搶這種不要布票的布。
宋毅擠進去好不容易買了幾匹，從人群中擠出來，捋平身上褶皺的衣服，玩笑道，“可把我給擠壞了。”
沈姣姣笑道，“辛苦你啦。”
“接下來去買什麼？”
“我想去看一下有沒有滬市女人香水賣，之前答應了要給小穗買的，買完我們去郵局吧，我想寫信給她了。”
宋毅從口袋裡掏出錢票給她，“成，你自個先逛一會，我也去逛逛，買點東西寄給堂伯大虎，買好之後我們在大門口集合吧。”
“嗯。”沈姣姣應了一聲。
目送著沈姣姣遠去後，宋毅腳步一拐，先去了賣手表的櫃台。
上周末聽沈姣姣說想要看時間的東西，他這周就特彆留意了有沒有手表票轉手，果然給他在黑市收到一張。
到了手表櫃台，宋毅一眼就看見了之前看中的女式手表，趕緊招呼售貨員，“這款多少錢。”
現在買手表的人還是少數，畢竟能和縫紉機、自行車並稱三大件，價格當然不便宜。
一個工作四年的普通二級工人工資還不到四十塊，想買的起手表，得不吃不喝好幾個月，工人買三大件都要攢好久的錢了，更彆說其他人了。
所以來看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買得起的人，沒幾個。
售貨員臉上淡淡的，“一百二十塊。”
宋毅點點頭，“給我包起來。”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手表票和十二張大團結。
售貨員傻眼了，這就成交了？
怎麼買個手表跟買菜似的。
見售貨員遲遲沒有動作，宋毅不耐煩地把手表票往他手裡一塞，“你快點，我趕時間呢。”
要是慢了，姣姣在門口等不到人，來這裡找他，可不就露餡了，到時候還怎麼送驚喜。
“哦哦。”售貨員趕緊點好錢票，把手表給宋毅包好。
宋毅隨手往兜裡一揣，轉身走了，他還得趕著去買點特產，等會寄給宋大山和大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