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私密空間(4)(2 / 2)

訓導法則 涼蟬 15231 字 6個月前

薄晚坐在辦公椅上,仰望著天花板。這個房間非常狹窄,彌漫著濃濃的咖啡香氣,一半已經當做倉庫,放滿了各種包裝的咖啡豆。

“沈老師,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毫無意義的。”他冷冷地笑了,“包括我父親的。你說的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遠星社是我父親薄雲天從彆人手裡接過來的,他死了,遠星社消失了,這是很自然的事情。至於之後會有誰打著遠星社的旗號做事情,那不是我應該管的。”

沈春瀾:“那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地方命名為Remote star?”

薄晚盯著沈春瀾,微微皺起眼瞼:“你是哨兵,還是向導?”

沈春瀾:“Remote star對你來說意義重大。”

薄晚對他回避問題的態度很不滿,沈春瀾的說話方式更令他不悅。“沈老師,你太魯莽了。你這樣過來跟我說遠星社的事情,那個半喪屍人的事情,你就不懷疑我現在其實也是這個遠星社的成員嗎?”

沈春瀾注視著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青年。

“你不是。”他肯定地說,“你用remote star來命名這個咖啡館,你仍然保留著當年遠星社的徽章。薄雲天接手遠星社的時候,遠星社仍然是一個以發現和保護罕見特殊人類為宗旨的社團。如果你摒棄了這個理念,你不會繼續佩戴這個徽章。”

他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

“告訴我遠星社情報的人說過,遠星社隻接受成年人加入。薄雲天十年前過世,那時候……你成年了嗎?如果你沒有成年,你的徽章就不是你自己的。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如果你與他觀念不合,你怎麼可能一直佩戴著?”

薄晚:“這些都是你的推測,或者我厭惡我的父親,我想糟蹋他的心血,所以故意用remote star這個名號來做壞事呢?”

沈春瀾:“我不是毫無根據的。我剛剛問過你的名字。”

薄晚一愣。

沈春瀾:“如果你厭惡你的父親,你不會主動跟我說出,是他為你取了這個名字。”

“……哈!”薄晚皺眉盯著他,“這是什麼思維遊戲嗎?”

“一些簡單的心理推斷而已。薄老板,我在試探你,因為我剛剛還不確定是否應該跟你說這些事情。”沈春瀾很沉著,“但我現在確定,你仍尊敬你的父親,那麼你佩戴徽章,以遠星為名,一切都說明,你對‘遠星社’並非毫無感情。”

薄晚臉上的不耐煩終於漸漸褪去了。他的語氣全然變了,帶著疲倦。

“他死的時候,我剛剛成年。”薄晚低聲說,“我還沒有機會加入遠星社,這枚徽章是他的遺物。用我父親的話來說,遠星社已經變質了,在他肅清之前,他不會讓我加入。”

沈春瀾:“變質?”

薄晚看著沈春瀾:“他非常後悔。是他親手把聶采招進遠星社的。”

沈春瀾在一刹那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聽見自己反問:“聶采?”

薄晚:“抱歉……你不認識這個人。他非常……可怕,無論是想法,還是行事風格,全都很可怕。我父親死之前一直想把他驅逐,但是……我隻是偶爾能偷聽到隻言片語,他說跟隨聶采的人,比想象中更多……”

後麵的許多話,沈春瀾並沒有聽清楚。他隻覺得有一種徹骨的寒意鑽透了身體。

他仿佛又站在了狹窄的房間裡,腳下是冰冷的黑色泥漿,困住他,吞噬他。

聶采是遠星社的人——這是一個大大出乎意料的訊息。

沈春瀾急匆匆地打斷了薄晚的話:“這個聶采……你和他還有聯係嗎?”

薄晚遲疑片刻:“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春瀾:“有沒有!”

薄晚抿緊薄唇,沈春瀾的激動讓他的眼睛裡又蒙上了警惕,仿佛此時又記起兩個人隻是今日才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沒有聯係。”薄晚回答,“我很久沒見過他。”

此時走在戶外的冷風裡,沈春瀾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薄晚說了謊。

他沒有立刻回答沈春瀾的問題,而是用反問來應對。這是明顯的躲避和防備。他和聶采還有聯係,或者說,他在遠星社分裂之後,仍然見過聶采。

沈春瀾站定了,轉身。

饒星海隨著他的動作轉身。

但沈春瀾沒有邁步。他知道此時再回去,也不可能從薄晚那裡問出任何事情了。“聶采”這個名字令他失態,而失態的沈春瀾令薄晚充滿警惕。

饒星海有些莫名,但沈春瀾繼續朝著學校走去的時候,他依舊忠誠地跟了上去。看到沈春瀾緊緊抓住領口,他以為沈春瀾冷,便解下圍巾罩在他肩上。

沈春瀾一愣,像是此時意識到饒星海還在身邊:“我不需要。”

饒星海仍舊給他戴上了。

為沈春瀾戴上圍巾這個簡單的動作令他雀躍,方才在咖啡館裡產生的許多懷疑、焦慮和不安,此時完全無蹤無影,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沈春瀾輕咳一聲,把自己的思維從聶采和薄晚身上拉開,開始跟饒星海說話:“你們知道屈舞在兼職,為什麼不阻止屈舞?”

饒星海:“他很需要錢。”

沈春瀾:“他家裡怎麼了?”

饒星海猶豫了。

沈春瀾作勢沉下臉:“連我都不能說?你現在不告訴我,等我報告了學院,處理起來更麻煩。”

饒星海:“你說過不會報告學院。”

沈春瀾:“我還會出爾反爾,你可以試試。”

饒星海憋了半天,終於小聲開口:“跟他的義肢有關。”

此時RS咖啡館的小房間裡,薄老板正在上下打量屈舞的義肢。

屈舞原本打算過來告訴他自己可能要中止兼職的事情,但薄老板又鑽進了自己專屬的小房間,開始喝酒。

這個狹窄的、放置著酒和各種碟片的小房間,薄老板並不常常進入。屈舞想起,自己第一天來RS兼職的時候,薄老板就在這兒酗酒。

但今天他沒有喝多,一瓶葡萄酒開啟了,兩個杯子各盛一半,都放在薄老板麵前。

屈舞進入小房間,還未開口,薄老板已經示意他坐下。

屈舞小心翼翼挨著沙發邊緣坐下,距離薄老板大概隔著兩個人的空間。

薄老板:“坐過來,靠近我。”

屈舞:“這樣就可以了。”

薄老板:“聽話。如果聽話,也許你能碰碰我的爪子。”

屈舞大概猶豫了半秒鐘,很快坐近。

薄老板指著桌上的酒杯:“請你喝酒。”

屈舞:“我隻喝過啤酒,這種……我不適合。”

“這是Gamay,適合入門者。”薄老板一隻手撐在沙發靠背上,眼睛裡帶著笑意,勸說屈舞,“而且這是冰過的,很好喝,果香濃,你試試。”

屈舞還在猶豫。

“你是要跟我說兼職的事情,是不是?”狼人輕聲問。

屈舞點頭。

“那你先喝。”狼人說,“喝完這杯,我才會聽你說。”

屈舞乖乖端起了酒杯。他此前沒有喝過這樣的葡萄酒,淺紫色的酒液在燈光中折射出愈發複雜醇厚的色澤,他一口氣灌完了,熱氣從胃裡竄到臉上,他感覺自己也像是在這酒裡泡過一樣,霎時間熏熏然起來。

狼人一直盯著他,此時忍不住發出低笑。

“你浪費了這酒。”

“我說過我不會喝。”屈舞擦擦嘴巴。

“沒關係。”狼人端起剩下的那杯,晃動杯腳,“我任由你浪費。”

屈舞覺得有點兒暈,不知是這酒,還是這逼仄的空間使然。

薄老板看上去不像是高興,也不像是憤怒。方才那中年人給他帶來的怒氣,在和沈春瀾一番長談之後,微妙地變化了。

“我第一次喝酒,喝得也是Gamay。”狼人說,“我父親帶我喝的。然後我和你一樣,一口氣灌了半杯。”

他抿了一口酒。

“我那時候五歲。”

屈舞:“……是不是有點兒早?”

他試圖讓話題變得輕鬆一些,轉頭還想說些什麼時,忽然頓住了。

兩隻毛乎乎的狼耳朵,出現在狼人英俊的臉側,就在他耳朵原本的位置上。狼人看上去沒有那麼充滿威脅性了,屈舞甚至覺得他有點兒稚氣。

他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不確定這是不是老板給自己的臨彆贈禮。

“早嗎?我五歲就懂得狩獵了,兔子,綿羊,小鹿……父親不允許我吃它們,但我學會了怎麼捕捉——你乾什麼?”

薄晚看著屈舞的手伸向自己。

年輕的哨兵臉上一片古怪的潮紅,眼睛倒是清醒的。他碰了碰狼人的耳朵。

“……哇。”屈舞低聲感歎。

狼人:“……”

屈舞是用義肢觸碰他的。

狼人忽然好奇起來:“你的義肢……和人類的手一樣嗎?”

他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問過屈舞關於義肢的事情。

屈舞:“嗯?”

他有點兒醉了。狼人心想,真可愛。

抓住屈舞的手臂,他輕易將哨兵按倒在沙發靠背上,自己則湊了過去,近得幾乎能觸碰到屈舞的睫毛。

“你的課本沒有教過你,不要隨便觸碰狼人的耳朵嗎?”

屈舞:“……”

察覺到未知的危險,他緊張地搖頭。

白色霧氣從他身上流瀉而出,一隻邊牧出現在這房間裡。

狼人並未移動身軀,他仍舊半壓在屈舞身上。年輕哨兵的驚慌、不解和強作鎮定實在太有意思了。

“屈舞,你醉了。”他的聲音有如充滿暗示的吟唱,“我警告過你,不要摸狼人的毛發,不要隨便碰狼人的耳朵。”

屈舞瘋狂點頭:“我現在知道了!”

薄老板:“今天我再教你第三件事。”

他勾起唇角。

“不要和我這樣的狼人單獨呆在一個房間裡。”

聲音淺得像一片薄薄的春水,隻敷著在葉片上似的,捉摸不清,堪堪從屈舞的鼻尖和唇上滑過。

屈舞完全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氣。狼人幾乎要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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