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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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陽光太過炙熱,喬卿久感覺到自己的衝著窗口的背部被烤得冒汗。
校服材質悶熱厚重,貼在肌膚上,這感知實在令人難以忽略。
她微微抬眸,對上蕭恕的眼神,那雙狹長的含情眼裡浸染了細碎日光,眼尾還是稍挑著,卻全然找不見他平日裡的輕佻和玩世不恭。
蕭恕看的太認真,他真的在等喬卿久一個回答。
喬卿久沒有與他對視太久,因為沒有人會忍心在這樣的視線裡撒謊。
起碼她無法對蕭恕說假話。
喬卿久的目光找不到聚焦點,隨意的飄移,最後落定在蕭恕凹凸有致的半邊鎖骨上。
蕭恕來上學的時機不太對,校服存貨恰好沒有他的尺碼,隻好等等下批新生開學一起訂做了,所以蕭恕就一直穿自己的常服。
這人似乎出奇的偏愛深色和v領涉及,今天這件是暗灰純色短T,領口開的不算特彆大。
可喬卿久還是捕捉到了花體紋身的一點兒蹤跡。
她很喜歡的一句,他人即地獄。
喬卿久活在他人的注視下,敬業的扮演自己的乖順角色,如果人能夠習慣了不做自己,那做回來時候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
換種角度說,經曆的痛苦多了,痛覺就被打磨成光麵,變得沒有那樣敏銳。
很難說究竟我們生活在天堂抑或地獄裡,反正你我皆是池魚籠鳥,無力躍出。
喬卿久始終去沒問過蕭恕在鎖骨紋這句的意思,但那日在床上被蒙著眼,蕭恕無可奈何的講從前,她竟也能推敲的□□不離十。
對於父母來說,蕭恕更像是沒有感情的工具,不需要顧及他的感受,可以隨便的更換生活環境,可以因為自己的利益而更改撫養權。
這樣的生活境遇下,若是跟喬卿久一樣活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順著父母心意走,怕是會崩潰。
所以蕭恕全然不理了,他輕狂桀驁、玩世不恭,什麼危險就去玩什麼。
他人的評價於蕭恕無用,喬卿久甚至覺得,如果今天沒有自己給他遞刀,沒有陳毅錄音且仗義執言。
那麼按照楊木的負傷程度,蕭恕很可能被誤會,成為施暴
者。
這人多半懶得解釋,神情無恙的躺在沙發裡,啞聲吐出五個字,輕描淡寫地,“隨你們怎麼想。”
然後拎著包出一中校門,也許不會再回來。
背影瀟灑落寞。
熱淚緩慢的滑蹭過喬卿久的臉頰,最後墜落在校服上,把本就被洇濕的區域擴大。
走廊裡靠窗的窗戶大開著,有朗朗書聲傳過來,不知道是哪個班在上語文課,齊聲朗讀著魯迅的《念劉和珍君》。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1]”
很奇怪,喬卿久能為蕭恕挺身而出,放棄人設,卻又連說句真心話的勇氣都沒有。
蕭恕並不準備為難她,三兩分鐘的沉默裡,似乎早早調整好心情。
他短促的笑了聲,用指腹侃掉喬卿久臉頰的淚,又撚了紙巾去蘸,低聲問,“久寶是隻小花貓嗎?”
“你才是花貓呢。”喬卿久鼻音嗆回去。
“嗯,我是啊。”蕭恕溫柔應,突然輕聲“喵”了一下。
喬卿久讓他忽如其來的學貓叫驚到,怔愣著“汪”回去。
“可愛死了。”蕭恕揉了揉她的腦袋,“彆哭了好不好,哥哥怪心疼的。”
喬卿久抽鼻子止哭,蕭恕終於安下心來,在她旁邊的暖氣片上墊了紙,兩人並肩坐在窗邊。
他們擋住了部分落進來的陽光,光從他們肩頸以上斜照下來,打在一中古樸的紅木地板上,泛出光亮的顏色。
誰沒能有再開口,光的邊緣因喬卿久和蕭恕的身高差而參差不齊。
這束陽光太過明媚,暖得仿佛能把接下來人生的路全然打亮。
喬卿久用餘光悄悄地看蕭恕的側顏。
教室裡的讀書聲不絕,正好讀到了最後一段需要背誦的內容,“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2]”
喬卿久在這段裡蹙眉,遲疑片刻,眉間在聲音完全消失前就徹底舒展開來。
她隨意的晃著腿,從暖氣片上下來。
麵對著蕭恕站,兜裡
摸出檸檬糖,托在掌心遞到他麵前。
軟聲一字一頓,鄭重其事的講,“普天之下,誰人不愛蕭如心。”
喬封與蕭馳年少飲酒,喝到酣暢淋漓處,祝福對方事事如心,傾酒歡愉。
以此取定下了各自兒女的姓名。
蕭家女兒直接叫如心,而恕字拆開也還是如心。
包括喬卿久的卿久其實也並不是從開始就取了諧音的。
小時候喬卿久真的叫喬傾酒,但她六七歲時開始登台表演,周音嫌棄傾酒這個名字太英氣,不夠甜美,夫妻倆吵了足足小半個月,喬封抽了許多煙,才給她改成了現在的卿久。
說來可笑,明明是取自“與卿長久”的意思,但喬封還真的沒能夠跟周音長久。
“嗯。”蕭恕被她的答案惹得哭笑不得,勾唇低聲回,“是啊,誰人不愛蕭如心。”
喬卿久莞爾,“我是人人而已,所以我不能免俗,我超愛蕭如心。”
蕭恕頷首,“我姐如果能見到你,她一定會非常非常喜歡你的。”
……好吧,喬卿久的本意是,蕭恕實際上也可以叫蕭如心的,所以她說自己愛蕭如心,等於承認喜歡蕭恕這件事。
可故事告訴喬卿久,人非要打擦邊球,告白的太隱晦,基本就等同於是沒說過。
教務處有人進去,門開了又再關上。
“為什麼遞刀?”蕭恕忽然開腔問。
“因為你是我哥哥,所以我得護著你,不能讓你白寵我吧。”喬卿久嬉皮笑臉的糊弄過去,自己往後退了小半步,指向衛生間的方向,“我去衛生間洗個臉哦。”
蕭恕無可奈何的看著她,最後搖頭寵溺道,“去吧。”
喬卿久特地在衛生間墨跡了一小會兒,冷水從撲在臉上,洗刷著淚跡,激的人令人清醒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