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錦小時候還挺喜歡吃餃子的,尤其是除夕夜,若能吃到包進了銅板的餃子,那心情簡直跟飛起來了一樣。
前世嫁去楊家時,她與徐氏生分,所有的議程全是楊氏交代給她的。
楊氏前後講解得也算耐心了,卻在這一項上出了疏忽,一個沒有講得麵麵俱到,一個沒有聽得全然仔細,顧雲錦隻曉得有這麼一樁,細節處忘了個乾淨,直到楊家二房的老太太把餃子喂到她嘴邊。
婚禮耗體力,她彼時身子骨不如現在壯實,一天下來,饑腸轆轆,見了喜愛的餃子,根本沒想那麼多,直接就是一大口,咬進嘴裡一半還有多。
並未熟透的肉味在嘴裡蔓延開了,她才一下子弄明白了,當場吐出來也不是,咽下去更不是。
半生的肉,熏得她一陣陣反胃,彼時強忍著答了一個“生”字,等一屋子人吃酒去了,才衝進淨室吐了個乾淨。
這事兒當然瞞不過屋裡的丫鬟,隔日就傳開了,被楊家視為婚禮上不吉利的一幕,後來賀氏更是罵過她,就她當天吐出來了,能生得出來孩子才怪。
前後算起來,彼時狀況怪不得旁人,尋常來說,新娘子隻咬一小口,進嘴的就是麵粉皮,裡頭餡兒一點都不碰到,隻她稀裡糊塗地“自作孽”了。
為此,她有好幾年碰不得餃子,一聞就難受,後來去了嶺北,在莊子上嘗了莊戶們送來的菜餡兒,才重新適應過來。
而現在,蔣嶽氏喂她的這隻餃子,是菜餡兒的。
說生也不是很生,起碼入嘴並不難受,反而帶了幾分清香,讓顧雲錦後悔為何沒有多咬一些。
她有些奇怪,現在又不好問,隻能先收在心裡。
顧雲錦麵上一點一滴的表情變化,蔣慕淵當然都在眼中,他讀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不由笑了。
從前,顧雲齊打聽了許多顧雲錦十年裡的經曆,細細碎碎地拚湊,他吃酒時會與蔣慕淵說道,醉的時候說得更多。
新婚時吃餃子的這一段,楊家的仆婦說過,嶺北莊子裡的莊戶也提過。
顧雲齊感慨不已,曾經那麼喜歡餃子的小姑娘,後來竟然聞不得那味兒了,怎麼能叫人不難過呢……
蔣慕淵亦難過。
隻是,婚禮上這議程缺不得,又不能把餃子煮得熟透了,他便與長公主商量了,讓廚房裡換了素餃子。
如今不是野菜的季節,好在要的數量不多,堪堪給湊齊了,選了清口又能夠生吃的,即便沒有煮熟,吃了也不打緊。
現在看來,這個主意對極了。
禮數全了,觀禮的親朋說了一堆賀喜的話,便一道出去吃酒席了。
蔣慕淵也不能多待著,喜娘催了兩聲,他起身理了理衣擺,與顧雲錦道:“你先歇會兒,我去敬酒,很快就回來。”
顧雲錦聞言睨他。
她之前蓋著蓋頭,並不知道來賀喜的到底有多少人,可這是寧國公府,小公爺的成親宴席,桌數怎麼會少呢?
雖說蔣慕淵的身份矜貴,要他親自斟酒的,席麵上恐怕不多,其餘的也未必敢放開了勸酒,隻是顧雲錦知道蔣慕淵的性子,他隨和又灑脫,並不會自矜身份而不理會來賀喜的人。
蔣慕淵看顧雲錦的眼神,就曉得她心裡在琢磨什麼,當即朗聲笑了:“把他們全喝趴下了,我不就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