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柳氏定定看了會兒。
她與秦夫人說的自然都是真心話。
秦夫人想到的那些,林柳氏不是沒有想過,也與丈夫來來回回商議過幾次。
最終,是林尚書掃去了她最後的不安。
林尚書說,林家和林琬,都賭得起。
他們為林琬挑夫婿,前前後後各種理由回拒掉的人家,不說少了,也有四五家,家風、人品、才學,都是要考量的。
離京城遠的,他們都拒了,不就是怕姑娘嫁過去了受委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嗎?
若程晉之不能平安回來,林琬隻有另嫁,那作為父母,選擇的條件也不會改變。
能以“克夫”、“不吉”之類的理由來貶低林琬的人家,本就是家風欠妥的,哪怕沒有程林兩家的約定,一開始定的就是他們,難道林琬嫁過去能過得好?
林家不想要那樣的親家。
不說遠了,鐘家結了楊家那麼一門親,最後隻能以不認姑娘來收場。
林家不想重蹈覆轍,而他尚書府的姑娘,即便一輩子不嫁,難道還缺吃的缺喝的了?
即便是招婿,招個才學品行出眾的女婿,也比嫁去一個家風不正的人家,好得多得多。
林柳氏作為女子,聽過許多家長裡短的事兒。
婆母、小姑子難處之類的,那都不算什麼了,更加一言難儘的事情,數不勝數,連那個丈夫,人是活著,也在一屋子住著,可還不如死了強呢,最起碼沒那麼糟心。
與那些相比,肅寧伯府還真是上上之選。
林家挑肅寧伯府的家風,自家又怎麼能做出有失氣節之事?
“婉兒,”林柳氏收起一肚子心思,笑著進了屋子,見林琬看過來,她道,“這臘梅可真香。”
“可不是。”林琬也笑了。
“早上顧家來送粥的婆子說,明兒有信往裕門關送去,與小公爺的書信一道,比尋常走驛站快許多,你若要捎信,今兒個便送過去。”林柳氏揉了揉女兒的頭發。
林琬眨了眨眼睛:“既如此,我就寫一封吧,總不能我這兒都應下了,他那裡卻是渾然不知情吧。”
此刻的裕門關,落了一場大雪。
為了祭祖困擾的也不僅僅是顧家,整個北境,為此猶豫的人家極多,又添上背井離鄉避難,手上也沒有那麼多現銀來置辦,最終不過是幾炷香、幾盞薄酒,麵朝北方,對著廣闊的天地與皚皚的白雪,重重磕三個頭。
顧雲錦跟著兄嫂們去了義莊,帶了衣衫給故去的家裡人更衣。
因著蔣慕淵那夜的話,顧雲錦在給顧雲妙收拾形容時,仔細觀察了一番,如彼時朱氏檢查過的那樣,顧雲妙身上隻有內傷,而無危及性命的外傷。
給顧雲妙換了身新衣裳,顧雲錦暗暗在心裡道: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若能托夢,再來夢裡與我說一說?
等都收拾好了,龐娘子才把隸哥兒抱進來。
顧雲嬋和江毅的容顏自然無法與在世時一模一樣,再過些日子,隻怕更不能叫小孩子看了。
隸哥兒含著手指看了會兒,歪著腦袋喚了爹娘。
龐娘子紅著眼睛,叫隸哥兒跪下,鄭重磕了頭,才又把孩子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