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應允,讓顧雲錦鬆了一口氣。
整理資料是一項耗時、耗精力的活計,絕不是幾個時辰就能做好的,老漢能跟著他們返回裕門關,這是再好也不過了的。
顧雲錦笑道:“不瞞你說,你若是不答應,我就隻能在這兒拿紙筆記多少算多少了。”
老漢也笑了笑。
朱氏看了眼天色。
雲層壓得極低,雪花漫天,比他們來時又大了一些。
“我們這就回吧,”朱氏道,“看這天色,夜裡沒有星辰,連方向都不好分辨,許是半途都不好走了。”
老漢抬頭,眯著眼睛看了眼:“老頭子能看個大致方向,趁著還亮堂時趕一趕,後麵行得慢些,也就到了。”
一行人返程。
老漢跟袁二同騎一馬。
他年輕時自然是會的,可斷了腿,就再也沒碰過了,如今也無法翻上高大的馬背,由袁二扶著架上去的。
坐在馬背上,老漢搖頭歎息:“沒想到,老頭子還有這一天。”
袁二道:“老人家看著瘦得皮包骨了,我剛才扶你,這骨頭還真有些份量,年輕時練家子吧?”
“半桶水,”老漢道,“要不然,也不至於殘喘到今日,現在不行了,等死的人了。”
“可彆這麼說,”袁二勸解道,“等整理了地圖,我都想去西域開開眼呢。”
“小哥不是北境人吧?口音聽著不像。”老漢順著道。
袁二頷首:“頭一回來。”
“那可真可惜,頭一回來看到的是這麼一座空城。”
馬匹從南城門出,一路往南行。
老漢在馬上回過頭去,看著一點點越去的北地,道:“從前的北地城,可有意思了,這要是秋天時,這個時辰,落日餘暉,美得跟畫一樣。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呐!”
這是王維的詩。
袁二是個粗人,也就是跟了周五爺之後,長了些見識。
這句詩,是他曾經學過的,隻是眼界不夠,從未見過大漠落日,靠十個字,根本想象不出來。
現在,沒有落日,沙漠離北地城也還有些距離,可他突然就有些懂那個意境了。
袁二看向邊上策馬的顧雲錦、朱氏與念夏,他想,在這樣意境之中生活過的女子,她們的一言一行,與江南婉轉裡長大的姑娘,自然不相同。
雖然不是逆風而行,但狂風確實阻礙了前行,直到天色大暗,也才行了一半路程。
又堅持行了小半個時辰,朱氏勒了馬韁,提議先吃些乾糧填肚子。
本就是寒冬,又入夜了,不吃東西,整個人越發冷。
簡單休整之後,依靠老漢辨方位,顧雲錦等人繼續往裕門關行,隻是速度放慢了很多。
袁二想問老漢是如何來分辨的,狂風之中,也就隻聽到了“經驗”二字。
如此又行了一段,顧雲錦騎的追雲卻是不肯走了,放慢了速度,甚至原地踏著腳。
顧雲錦使喚不動它,皺眉道:“怪了,追雲向來聽話,怎麼這會兒突然鬨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