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錦撐著書案站起身,道:“小公爺來看看?”
蔣慕淵走上前,先看了那份大地圖,上頭標識有很多,推測出來的路線描了紅。
而那份細節處的地圖,內容自然更豐富,綠洲大概的位子,能同行的路線,排除掉一些難以越過的天險,最後留下來的兩三條路線。
顧雲錦指著綠洲的位置,道:“雖有信心,但總歸是推測,綠洲若在這裡,路線應在這兩條之中,而綠洲若在更偏北的地方,路線大抵是這兩條。
早該想到這個思路的,隻是一葉障目,這會兒豁然開朗。
我畢竟沒有走過這條路,到底能不能行得通,還要等三哥回來,讓他比照。”
蔣慕淵沒有說話,他的視線凝在了地圖上,指尖來回挪著比劃著,先前眼睛裡的笑意已經一點點全部掩去,漆黑的眼底深邃得看不到一點情緒。
蔣慕淵知道顧雲錦儘力了,正如她所言,她從未行走過關外,書上的、旁人口述的,也都有局限,能拚湊出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甚至是,做得極好。
蔣慕淵自己花費精力投入其中,也未必能有這樣的成效。
可就是做得太好了,上頭那一處一處的標識,讓蔣慕淵的心緊了起來。
顧雲錦是一葉障目,蔣慕淵又何嘗不是。
顧雲錦現在猶豫的兩三條路線,蔣慕淵卻已經得出了答案——是那條穿過鬼哭石林的小道,從綠洲直直插向北境土地。
上一世的順德三十五年,蔣慕淵被困在孤城之中,窮途末路。
孫栩傳給他的最後一封飛書上寫了,就算是挖密道,他也要把蔣慕淵救出去。
那句話,讓蔣慕淵從前世臨終一直記到了今生。
他與孫栩雖差了一輩,但關係極好,蔣慕淵也很喜歡這個活潑又熱情的外甥。
蔣慕淵本以為,孫栩年輕,想法活絡,才會在那一刻想出要挖密道的法子,這是他的靈機一動。
可他現在想明白了,孫栩會想到密道,是因為他參與過順德三十四年顧家大破北狄的戰事。
孫栩與他的父親孫淼的性格截然不同,他十二歲就敢上戰場,孫淼攔都攔不住,軍中一眾將士對上這麼一個祖宗,恨不能天天捧在手裡,就怕摔著碰著,他們無法交代。
孫栩不管,他被拘在大將身邊都拿著長弓遠射。
少年郎無所畏懼,恰逢北狄自亂陣腳,安蘇汗年老,幾個兒子爭權奪利,為了爭先,出兵南下。
顧致沅帶領北境守軍抵抗,把狄人趕回了草原,孫栩一馬當先,單槍匹馬與狄人將領比高低,風頭無二。
這是蔣慕淵聽來的。
彼時順德帝也老了,皇太後薨逝之後,他一直在削權。
蔣慕淵依舊南征北討,但他在權勢上,已經不似前幾年那般能傾朝野了。
最明顯的,是禦書房裡的那些折子,他碰不著了。
順德帝若拿折子給他看,上頭的內容大抵都是彈劾他功高蓋主的。
因而,孫栩在北境如何,蔣慕淵都是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