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已經備好,孫睿拍了拍馬脖子,扭頭與孫禛道:“昨兒有幾位大人入城,這會兒大抵在衙門裡候著了,你彆磨磨蹭蹭的。”
沒了孫璧,孫禛一下子就老實了,翻身上馬,催著馬兒往府衙去。
孫睿也夾了夾馬肚子跟上,視線落在孫禛背上,唇角微微一勾,笑容若有似無。
他知道南陵郡王府裡有秘密。
孫璧看著老實本分,從來不與南陵官員往來,甚至長年累月閉門謝客,若不是孫睿、孫禛到來,隻怕郡王府的大門都不會打開,但,這隻是表象。
前世,孫睿監國時曾收到了南陵告上來的折子,上頭寫過,孫璧和董之望私交甚密。
那折子夾在一眾彈劾的折子中間,並不起眼,甚至連署名的禦史的名姓,孫睿看著都眼生極了,最終,折子的來龍去脈都沒有被追究。
一來,署名不詳,事實不明,很難說是不是誣陷;二來,順德帝的身體太差了,他的重心放在壓迫蔣慕淵上,朝廷其他事情全壓在孫睿肩膀上,孫睿不想節外生枝。
當時,孫睿想過,事情有輕重緩急,繼位是第一要務,餘下的都可以緩緩,孫璧與董之望的事兒,可以過兩年再收拾。
卻沒有想到,沒有等他對董之望下手,他的皇位也被孫禛奪走了。
真真是諷刺又可笑。
時至今日,幾位輔政大臣宣讀順德帝遺詔時的場麵,孫睿已經模糊了,或者說,那日的晴天霹靂,本就讓他失神,根本記不清楚。
反倒是最後的那幾年,他在天牢裡度過的日日夜夜,清晰如昨日。
天寶四年,兄弟間最後的平衡被打破,孫睿被孫禛關進了天牢,自那之後的五年,他的生活之中隻餘下黑暗和陰冷,他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少,除了那滴滴答答的漏水聲。
從監國的皇子,到天牢死囚,他的父皇、他的同胞弟弟,親手寫下的戲本,讓他嘗了個透。
最開始,孫睿埋下的釘子還能陸陸續續給他送些消息進來,外頭發生了什麼,孫禛又做了些什麼,漸漸的,也許是沒有希望了,也許是被孫禛抓著了,還在活動的釘子越來越少。
當時,送進來的消息裡也有一個是關於南陵的。
朝廷戰爭四起,民心散亂,對孫禛不滿的臣子很多,這種不滿甚至蔓延到了已經駕崩的順德帝身上。
順德帝剛愎自用、寵愛妖妃、逼死能臣,他的兒子都沒有本事當皇帝。
鼓吹這些的臣子們轉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孫璧身上——宗親,血脈正統,名聲不錯,正合適,而且,南陵山高路遠,自居一方,能與京師分庭抗衡。
之後的狀況如何,孫睿並不清楚,他再也收不到消息了,甚至不清楚孫璧本人的態度和董之望這個封疆大吏的選擇。
即便他重生回來,也沒有把孫璧和董之望放在心上,他要琢磨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無暇顧及那麼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
直到孫睿在禦書房裡看到了蔣慕淵送回來的折子,根據被抓到的人販子交代,孩子都被賣去了南陵。
這把南陵重新放在了孫睿的眼前。
孩子到底去了哪裡,老郭婆又是何許人,孫睿一概不關心,對他而言,這是把手往南陵伸的名正言順的理由,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