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慕淵抿著唇,壓著腳步聲邁上了台階,走到廊下,靜靜站了會兒。
他不應聲,韓公公亦不好自作主張,總歸小公爺素來知道規矩,斷不會貿然驚攪聖上。
蔣慕淵又繞到窗前。
窗戶關著,韓公公又立了屏風做遮擋,但蔣慕淵眼神好,通過裡頭影影綽綽,能看到聖上是坐在椅子上睡了的。
蔣慕淵皺了皺眉,示意韓公公一道又退到天井裡,這才問道:“聖上歇了多久了?”
韓公公垂著眼,道:“差不多一刻鐘這樣。”
“坐著睡不是個事兒,一會兒醒來,少不得腰酸背痛的,”蔣慕淵麵露關心,道,“舅舅夜裡歇不好,沒有叫禦醫來看看?”
一聲“舅舅”,讓韓公公也放鬆了許多,聞言歎了一口氣。
“可不就是腰酸背痛嘛,”韓公公搖了搖頭,“先前也有一回這麼睡過去,醒來之後,奴才給按了好久才舒坦些,說句大不敬的,聖上也不是從前二十出頭的時候了。
奴才建議過請禦醫,聖上不讓,說禦醫來了,也就開些寧神的方子,添些安眠的香料,用場不見得有多少,平白叫皇太後擔心。
聖上不想叫皇太後知道,後宮幾位娘娘那兒,亦都叫奴才瞞著。
可您看看,禦書房這麼個地方,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哪裡瞞得住?
聖上願意聽您說話,小公爺,下回您勸勸聖上,身子骨才是最要緊的,夜不能眠,這哪裡能行呢!”
蔣慕淵臉上的擔憂越發明顯,他衝韓公公點點頭:“我一定與舅舅說說。”
韓公公感激極了。
“你說舅舅夜不能眠,他如今夜裡歇幾個時辰?”蔣慕淵又問。
韓公公道:“睡得倒也不晚,與前些年差不多,就是一直在翻身,奴才夜裡聽得清楚,聖上躺下後有一個多時辰都在翻身,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容易驚醒,還、還容易魘著,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醒來就是一頭大汗。”
驚夢?
蔣慕淵抬起眼看向禦書房的窗戶。
他記不清前世聖上有沒有這個毛病了,或者說,也許是有的,隻是他從來沒有這般關心過,韓公公也不曾與他提起。
今兒若不是正巧叫他趕上了,韓公公未必會說。
聖上都在夢些什麼?
偶爾也就罷了,常常被夢驚出一身汗,這不尋常。
“什麼時候開始的?”蔣慕淵又問。
韓公公想了想,道:“好似是去歲兩位殿下從南陵回來之後就有些症狀,最初不太明顯,這幾個月才嚴重起來。依奴才看,先是南陵,後是蜀地,接連造反,聖上壓力頗大。”
蔣慕淵微微點頭:“我原打算回府,也是正好想到些戰事狀況,又回來了。這樣,我在廊下等會兒,最多再一刻鐘,舅舅要是沒有醒,我去叫他,這麼睡著不是個事兒。”
韓公公應了,想叫蔣慕淵去偏殿坐一會兒,卻是勸不動,也就隨他了。
禦書房裡,聖上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這一次的夢裡,不在是冰與火的交疊,而是無聲無息又無邊的黑暗。
他就這麼坐在黑暗裡,懷裡抱著個嬰孩,那孩子不哭不笑,隻是睜著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