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久久的沉默。
大長公主就這麼定定看著蔣慕淵,看得一雙眼睛都泛了紅。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幾次想要開口,又都無從說起,最終終究是全部都咽了下去,隻是問:“母後也做決定了?”
蔣慕淵頷首。
“傍晚時傅太師和曹太保來慈心宮,便是為了此事吧,”大長公主歎息一聲,“我知道了,母後定下的事,我不會阻攔的。”
如此要緊之事,落到他們母子身上,其實也就是這麼幾句話而已。
那些考慮和遲疑、糾結與彷徨,大長公主不用問都可以想象得到。
她記得祐哥兒抓了玉璽之後,太皇太後叫她進去單獨說的那些話,母後說會護著她,無論發生什麼都護著他們,那對大長公主而言,她也會護著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已經很難了,她再唱反調,不是往母親和兒子的心窩裡捅刀子嗎?
大長公主沒有異議,蔣慕淵鬆了一口氣,看向了蔣仕煜。
蔣仕煜的心情越發複雜。
他是知道蔣慕淵上輩子經曆了什麼的。
雖是言語敘述,但畢竟是親生的兒子,蔣仕煜如何不心痛?
孤城、圍困,饑寒交迫,被順德帝逼死。
那是什麼滋味?
光靠想象,蔣仕煜都很難維持麵上的平靜了。
可那不僅僅是蔣慕淵的前生,若今世不下定決心走這條路,蔣仕煜可以預見,他們蔣家子弟的結局不會比前世好到哪裡去。
也許是孤城,也許是天牢,也許跟孫璧一樣一杯鳩酒,那個人會是蔣慕淵,也會是祐哥兒,會是他將來出生的孫子、曾孫子。
為公,他們蔣家挨罵名也得平天下、造盛世;為私,他為了兒孫被人罵幾百年,那就罵吧。
總比蔣氏一門斷了絕了要強。
蔣仕煜靠著椅背,深吸了一口氣:“你心裡過得去就行。”
蔣慕淵抿著唇笑了笑:“沒有那麼多的過不去,隻要江山平定,隻要百姓安居,那我問心無愧。”
讓壽安陪著大長公主,蔣仕煜對兒子道:“隨我去書房吧。”
蔣慕淵應下,起身時,壽安衝他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眼神之中全是鼓勵。
他們在慈心宮住的廂房,南側改作了書房,隻是蔣仕煜太忙了,這些時日不是歇在順天府,就是回了國公府,這裡的東西並不多。
決心已下,大事情上,兩父子都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之後每一步要如何走,都一一列出來。
確定能揭竿而起、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兵力有多少?之後以什麼名義起兵?文武官員,能拉攏多少,又有多少中立,或是必然不肯背改朝換代的罪名?
兩人說了許久,中間壽安送了些點心過來,直說到了四更天,才有了個大致的走向。
“給孫祈壓力,能迫降,就千萬彆攻城,”蔣仕煜拍著蔣慕淵的肩膀,道,“還要儘力借一人之力,燕清真人。”
時人信道,不說江南海北,起碼在京畿一帶,燕清真人的名號是很吃得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