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月醒來的時候, 是伴隨著外麵的一陣吵鬨聲睜開雙眼的。這其中又以趙括的嗓門兒為最大、哦不,是真的隻能夠聽到他一個人的大嗓門。

出於好奇,和衣而睡的少女不由得就趕忙起了身, 而後出了房間,朝著聲源處走去。

而在走出幾步之後, 趙括的聲音則是變得更加清晰。她能夠清楚地聽到少年聲音中滿是不敢置信的說著, “啥玩意兒?你們後世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天人感應,君權神授, 這個東西也有人信?”

嬴月走進來的時候剛好就是聽到趙括的這句, 然後就眼見著趙括對賈詡發出一串疑問,“不是,你們後世難道學的不是儒家思想嗎?”從霍去病的那個時期開始推行儒術, 而賈詡所生的時代在霍去病之後, 所以趙括推斷賈詡的王朝也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但這也就是問題所在, 少年看著賈詡,繼續道:“我沒記錯的話,敬鬼神而遠之,是你們儒家的老祖宗說的吧?”

而後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一時間未想起的卡了一下殼兒, 少頃, 趙括思索了下,又接著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也是你們儒家的思想吧?還有未能事人, 焉能事鬼,這又還是儒家的東西吧?”

對於在他們那個時期,就算是一個平民老百姓都知道萬事都得靠自己,敬神而不信神的趙括來說,他實在是無法想象未來的數十年以至數百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才導致思想倒退好幾百年以前。

趙括反應如此之大, 甚至已經是開始快要用看傻子目光看自己這個“小弟”,賈詡神色卻依然平靜,淡淡道:“這不過是為了鞏固君主集權的一種手段罷了。”

聽到賈詡這話,雖然語速極快但是完全說不過他們這些文人趙括登即就是轉頭尋求救兵,望向一邊倚牆而立的白起,大聲道:“你倒是說句話呀!”

聽到趙括喊自己,這一次白起倒是沒有直接忽視掉他。

英毅的青年抬了抬眼皮,但是卻不是如同少年那般幫自己說話,而是讚同了一句賈詡之言,“他這倒是也沒說錯。”

他雖不知後世如何,但是和此前相比較,從他們的戰國時期及至往前的春秋時代開始,由於周王室開始衰微,逐漸失去天下共主地位,天下開始紛亂,各諸侯國皆是野心昭昭,開啟爭霸。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自然不適合再提天授君權之說——敢提這東西的,你是有幾個腦子夠遭受到時下最強大的幾位諸侯的追殺?

同樣的,在此番的前提條件下,諸子百家也是相繼應時而生,各家各派思想碰撞爆炸,從而導致了民間和從前的盲目祈求神明相比,開始不太相信鬼神之說。

先前賈詡曾說過,後來有秦君實現了大一統。

而在天下統一之後,重新啟用最早夏朝時便存在過的君王受天命一說,加固王權,倒也是完全理所當然的事情。

趙括被白起一噎,頓時就不想說話。打算去外麵找先前在山腳逮了一隻肥兔子烤了吃的霍去病蹭飯,然後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剛好碰到了走過來的嬴月。

於是少年不由得重新退回了腳步,學著此刻不在場的霍小少年鼓了鼓腮幫子,而後又鬱卒的跑到一旁角落去充當著蘑菇了。

見此,從醒來開始隻是隱隱約約的聽了幾句話的少女,不禁疑惑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賈詡看向迎麵走來的小姑娘,聲音平淡:“其實也沒什麼,隻是詡同幾位將軍講了心中忽然有的一個計策。”

嬴月好奇道:“什麼計策呀?”

賈詡回道:“天子受命於天,天下受命於天子,受命之君,天意之所予也。”[1]

“詡之計,便是神化主公,將主公譽名為天命之女,提前造勢,以得日後民心所向。”

“可是,”小姑娘看著他,愣愣了半天,好像是在思考,最後眼中帶著些許茫然吞吐道:“我為什麼可以被神化呢?”

沒有緣頭的,彆人為什麼要相信這一點呢?

聽到嬴月這個問題,賈詡微微一笑:“自然是有原因的。”

隨後他對嬴月問道:“主公可還記得自己手上那張棉花種子的卡牌?”

小姑娘點了點頭。

然後賈詡繼續道:“這就是了。主公的世界如今還尚未有棉花,所以這種出來之後,便能夠讓百姓在冬天不再飽受寒冷之苦的棉花種子便是天命的證據。”

他在做此謀劃之前特意的去詢問過那位沈姓的郡守之女,確定了在這個世界也的確是存在著天子受命於天,君權神授的情況。

搞清楚了這一點之後,賈詡幾乎就是立刻的確認了自己的這一想法可行。

先前他給嬴月講述棉花之功用的時候,嬴月曾經跟他說過,他手中的那張卡牌是畝產四百公斤的棉花種子十斤。

而這也同樣是能夠為嬴月造勢的一環。

要知道,諸如雍州這般的邊境之地,往往都是土地貧瘠,物產稀缺的——他自己便是出身於東漢的邊境之地。

所以,嬴月手中的那能夠種出四百公斤的種子,則就會更加的顯得她的神異。

此為她起事的第一步。

聽到賈詡將話掰開說的這麼細碎,腦子也不是真的蠢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的嬴月自然還是能夠聽得明白的,而後小姑娘點了點腦袋,“我大概懂了……”

見到嬴月聽著賈詡說這一套思想,一點奇怪之色都沒有表露出來的模樣,剛剛還在一旁角落裡充當隱形人的趙括頓時就是叫了一聲,“所以說妹妹你們這裡也是搞的這一套嗎?”

趙括不敢相信,趙括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被排擠孤立。

尤其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

隨後少年有些悲憤的看了一眼倚在另一邊牆上的白起——為什麼他這個和他同時代、甚至還比他早生好幾十年的人對這種事接受這麼良好啊!

隨後趙括忍不住的在心中想著自己的小主君下次抽卡是什麼時候,能不能再抽一個和他一樣來自戰國的。隻要是和他同一時代的誰都可以啊……哦不,還是有一個不行的。廉頗不可以。

如果說是見到白起讓他自閉,那麼廉頗對他來說絕對就是社死。

要不他、找個時間出去殺胡人吧?上次出現在山寨被白起殺了的胡人有十來個,他應當隻要再去找幾個人頭就可以讓妹妹得到抽卡機會了?

覺得自己和他們後世之人思想有著深深的壁壘的少年在心中如是想著。

而在趙括心中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嬴月則是抬眼望了望外麵看起來正是正午時分的天色,而後小姑娘倏地眨了眨眼,望著賈詡,對他問道:“這些……都是文和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想出來的嗎?”

賈詡微微頷首,應道:“是。”

隨後緊接著他就聽到小姑娘說了一句,“好厲害,這樣文和還說自己沒有才能……”

賈詡一怔,這才想起才剛起床的小丫頭應當是還沒有見過自己身為SSR的牌麵。

而正當他打算對嬴月簡單提一下這件事的時候,耳邊忽然聽到原本正在一旁蹲牆角的趙括大嗓門穿插過來——

“對啊!”他像是忽然之間發現了什麼,朝著賈詡的方向探來目光,有些驚疑道:“文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你不是說你自己很笨的嗎?”

賈詡:“……”

賈詡忽然之間就不想當大庭廣眾之下把這件事給說出來了,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打算,他就要在趙括麵前維持著N卡的人設,然後——坑不死他。

久違的又感覺到脖後頸有些一涼,於是趙括不禁反射性的縮了縮脖子。

隨後他對嬴月問道,“妹妹你有沒有突然感覺很冷啊?”

“啊?”聽到這個問題,小姑娘搖搖頭,表示道:“不冷啊,而且我還感覺蠻熱的。”

如今三月下旬的時節,正是雍州這邊天氣氣溫逐日升高的時候。

嬴月不太明白,趙括怎麼會覺得冷呢,還是說……這就是他們習武之人的體魄特彆之處?

思及此,小姑娘不禁抬眼看向了另一邊倚牆而立的白起,對他問道:“白起,你冷嗎?”

“……”聽到小姑娘這個問題,英毅的青年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朝著牆角邊的趙括投去了關懷傻子的目光。

之後才對嬴月道了一句:“不必理他。”

對於因為同為武將的原因,嬴月總是將他與趙括放在一起就比較這件事,他是真的常常感到挺突然的。

其實白起倒也不是嫌棄趙括彆的,而是單純的,就是因為某些時候趙括太過於奇怪,而他……不想自己一並被打上奇怪標簽而已。

隨後,在趙括這個被賈詡徹底盯上背後發寒的小插曲過去之後,嬴月像是想起來什麼,重新轉頭看向白起,問了一句:“白起,你休息過了嗎?”

她睡前去找賈詡的時候,白起似乎還尚未回來,而現在日中正午,她才剛醒就看到白起,這不由得讓嬴月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狀態。

被問及這個問題,英毅的青年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不過實際上,白起其實還真的不能說是休息過,最多就是小憩了一會,之後便重新睜開眼了。

但這對於他來說也並不算是什麼問題,隻是一夜未眠罷了,這種事對於行軍打仗之人來說是最基礎的素養。

隻不過他善意的隱瞞似乎並沒有瞞過小姑娘的直覺,在繼嬴月瞪大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試圖學著賈詡一樣在白起的臉上尋找著象征著熬夜痕跡的烏青眼圈未果之後。

美貌的少女索性就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走到他靠著的那個牆邊,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而後嬴月也不說話,難能稍顯強硬地就直接拉著顯然對於自己的小身板來說過於高大的青年往他房間的方向走去,想讓白起去休息的意思再明確不過。

青年不由得有些無奈,但最終也沒有反抗少女的這種做法。而是安靜的任由她牽著,將他送回了房間門口。

站在白起的房間門口,小姑娘朝著要走進去的青年揚起一抹清清淺淺的笑,輕輕的說著:“晚……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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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等到嬴月重新走回去賈詡趙括他們所處的那間屋子之後,在踏進門的一瞬間,鼻尖忽的嗅到一陣烤肉的香氣。

抬眼望過去,是霍去病。

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小少年手中舉著一隻用樹杈穿插起來的烤熟野兔。

見到嬴月的身影,霍小少年不由得揮了揮手中的兔子,朝著美貌的少女問了一句:“吃嗎?”

“我靠。”聽到這一句,此刻正坐在他身邊的趙括沒忍住道:“為什麼我要你就不給?”但是到了小主君這裡卻是主動的問她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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