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1]女論語。

伴隨著雞鳴之聲, 北地郡的尚武堂之內,擂鼓被敲起,同時號角也同樣被吹響, 一齊喚醒著睡夢中的北地郡百姓。

號角的吹響是象征了召集的含義, 一般不會輕易的啟用,於是睡夢中的百姓們不由得迅速的起床穿衣, 來到軍營,很快便烏壓壓的聚集起了一大片人口,你擁我擠地互相推搡著。

而郡守府中的嬴月幾人,也是在朝著尚武堂的方向走去。

初始的時候, 賈詡趙括霍去病以及蔡琰幾個人還是跟在小姑娘身後,隻不過在據沈姑娘所言快要接近尚武堂的時刻時,忽然之間和她分了路,保持了一段距離,讓人看不出他們是一起的, 而嬴月的身邊則是隻剩下沈書檀一個人。

——無論是誰, 他們都不適合同嬴月一同上去,那會造成喧賓奪主的結果。

隨著兩個姑娘的步伐逐漸朝著尚武堂接近,一看到走在前方那個微微扶著身後美貌少女的手的姑娘的身影,分彆位居於左右兩側站位密集的百姓中便頓時是喧鬨一片。

“是大小姐!”

“大小姐怎麼是這樣的一身打扮?看著好像是剛剛逃難回來似的。”

“哎,你們看, 大小姐身後的那生得跟仙女一樣的姑娘是誰啊?”

“天啊,這是天上的仙女兒下凡了吧?”

“所以說讓人吹響號角的是大小姐,不是郡守嗎?”

穿過擁擠的人群之中留出到一條狹道, 在北地郡百姓們的嘈雜切切討論聲之中,沈姑娘帶著嬴月逐漸走上了尚武堂的擂台之上。占據高高的視角,俯視著下方的所有人。

在望了喧鬨的下方片刻之後, 沈書檀抬手朝著擂鼓那邊的方向揮了揮,早就被叮囑過屆時聽沈姑娘手勢行動的、換了一身北地郡官兵的衣服的那三十來個漢子中的幾位頓時停住了敲鼓的動作。

同時另一邊也是同樣情況的吹號角的一身官兵服的幾個壯漢也同樣止住了吹號的聲音。

而後,沈姑娘定眼望著下方的百姓們,開口道:“各位!書檀今日遣人敲響擂鼓奏起號角,召集大家至此,是有話想說!”

之後她開始從自己“被山賊擄去”開始說起,“前幾日,書檀不幸為那黑風寨山賊擄去,險些就成為了要入那突厥湖人止口的兩腳羊,就在那山賊與突厥人交易的前夕,也就是前日,書檀心有所感,夢到有仙人搭救,拯救書檀於水火之中。”

“而第二天,我當真是獲救。”

她按照賈詡的吩咐將時間有所修正,不然細思之下,數日過去她仍然這身打扮,實在是存在不合理之處。

“而救了我的人,便是我身邊的這位姑娘。”

說到這裡,沈姑娘移動了一下腳步,往旁邊站了一下,將原本被自己擋住了半邊身子,是以自然也是看不清完整容顏的嬴月徹底的暴露於下方百姓們的麵前。

頓時間下方便是一片抽氣之聲,在她們走上擂台的那一段路程中,沒有看清嬴月相貌的人們不由得吸著涼氣。

——這是何等無與倫比的美貌啊!

——仙人下凡!這一定是仙人下凡!

由於沈書檀剛剛話中已經有所暗示,不、那根本就是在明示,所以其中一部分的百姓直接便是真的直接就信了她這番說辭。

被赫然的暴露於成千上萬雙眼睛之下,受著這些人的注目,在這一瞬間,嬴月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不再屬於自己,砰砰通通的跳動的厲害。

而天地間隻餘下了一片的寂靜,她的眼中亦是同樣什麼都看不到,美麗的丹鳳眼中變得空茫一片。

但擁有著傾世之姿,驚世美麗的少女此般麵無表情,雙眸之中無悲無喜,看起來倒是真的顯得她不像是來自凡間,而增添了幾分孤高的神性。

看著上方亮相的要比他預期之中更加成功的小姑娘,賈詡忽然之間就想起來自己先前忘記的是什麼東西了。

而也的確就如同他所想的一樣並不是什麼大事,忘了也造不成什麼影響,但這件事說來其實有幾分微妙,因為被他忽視的不是彆的,而正是,

——為什麼先前在係統詢問小丫頭是否要抽卡的時候,他直接就是默認了一定會出來人物卡而開始為此緊張了呢?

賈詡覺得,這對於向來都喜歡浪中求穩的他來說,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接下來的心態不能這麼飄了,還是得繼續尋求穩妥才好。

青衫的文士在心中如是想著。

……雖然說,小丫頭的運氣實在是好的容易讓人忘了自己是誰。

而看著下方已經有一部分人直接就是被嬴月的容貌給震撼到,沈姑娘繼續再接再厲,又道:“而同時也就是在我獲救的當日的晌午,我又做了一個更為神異的夢,夢中,一位發須皆白,仙風道骨的老先生,說在我父親多年治理之下,北地郡轄治不利,所以上降天火,算是對於北地一方官員的懲罰,可相對的,天火也為我北地郡帶來貴人,此後會煥發出新的生機。”

說到此處,她的聲音中忽然染上一絲哽咽,“書檀原本心中不願信,特意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來。回府之後,發現我父已陷入了病重。而北地郡內在子時之際也果然燃起了天火,降臨之地隻有公家範圍之地,卻不涉及各位父老鄉親們。”

沈姑娘臉上神色戚戚,“出於我做的這實在過於神異的預知般的夢境,我父細思之後,決定將郡守之位讓之於嬴姑娘。是以書檀在回到家中後,連衣服都未來得及換,一早便奉父命遣兵士們擂鼓吹號,召集大家,同你們訴說此一事。”

聽著她言辭懇切,談及到父親的時刻就好像天下間再孝順不過父親的孝女一樣,不禁讓趙括心中感歎女人心當真海底針,深不可測。

話說……他的小主君日後該不會也變成這樣吧?

想到這裡,少年驀地打了個寒顫,覺得不能繼續瞎想,那可太可怕了。

忽然之間,於短暫的一片靜默之中,下麵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就算你是一向待我們和善的大小姐,但是這種事,我們該要如何信你啊!”

聽著下麵存在於一些人身上的質疑,困惑,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的嘈雜之音,沈書檀微微一笑,“我有什麼必要騙你們呢?我是郡守之女,平白無故將郡守之位送予一個不相乾之人,與我有什麼好處?”

“何況,現在黑風寨賊人伏誅是真,天火降下燃燒了公家之地是真,我父現在疾病纏身亦是真,此上三點,都是有跡可循,大家隨時可以去驗證的真實!這難道是我一人之力可以做出的事情嗎?”

頃刻間,百姓之中的喧鬨之聲少了一大半。

而後她轉頭看向嬴月,對她道:“嬴姑娘,可否對於北地郡的子民們講述一下姑娘手中的那奇特神異之物?”

美貌的少女輕輕頷首,語速溫緩,有些仿著蔡琰那種泠泠的清越之音,語言簡潔地開口道:“我手上有可畝產三百公斤的棉花種子十斤。棉花,可紡棉布,相較麻布更耐勞損,亦更柔軟舒適。若製成棉衣棉被,可抵冬日寒冷。”

嬴月如是說著難免會令人心生向往的東西,把北地郡的百姓們說的愣怔,一時間竟不敢去想象她描繪的棉花究竟是何等模樣。

如今恰是日出破曉時分,旭日初升,曦光熒熒,光芒打落下來,落在嬴月身上,霎時間更加襯的少女無比耀眼,就是切切實實的雲端之人,不可接近,神聖無比。

而看著已然是陷入一片寂靜的下方,嬴月身邊的沈姑娘趕忙抓住這個機會,給北地郡的百姓們下上最後一劑猛藥,“若是大家仍有覺得不願相信的,何妨不等到一年之後再看我們北地郡是何景象呢?書檀就在這裡,而嬴姑娘同樣也在這裡,我們都不會跑。我願以自己項上首級來保證,嬴姑娘,不,嬴郡守定然會為我們這已經沉寂許久之地帶來新的希望。”

一句話音落下,下方又是久久的寂靜。

然後,在下方混於人群之中的趙括一時機智之下,率先假裝自己是有所懷疑的百姓舉起手,揮了揮手臂,學著他們對於沈姑娘的稱呼大喊道:“好!那我們就相信大小姐一次!嬴郡守不要讓我們失望!”

而在趙括帶領的這個風向標之下,隨後緊接著那些好引導的百姓們也便跟著他一起喊起了嬴郡守來。

至此,過了百姓們明麵,受到百姓承認,早已被朝廷摒棄的北地郡郡守之位,也就真的到了嬴月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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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相較於有沈姑娘這個往日裡和百姓們關係還算不錯的郡守家的大小姐的背書之下,所以顯得好糊弄好忽悠的百姓們而言,北地郡的官員們這邊,卻是都知道,如今已經變天了。

就算是其他的方麵都可以不必去懷疑,但最起碼的有一點就是——官府之中,原本的郡守的親信全部都悄無聲息的一夜之間消失,這種事顯然是不對勁。

可現在的問題在於他們發現了不對勁,但是他們完全不敢說。

因為這件事情的背後真的是細思恐極,王郡守的親信不算特彆多,但數目也絕對不能說是少。

可那麼多的人就在這一夜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好像沒有這些人存在的痕跡一樣。這難免不讓他們心中感到惶惶難安,擔心下一個“被消失”的就是自己。

心下不由得想著,要不然自己趕緊識趣的向著這位新來的看起來柔弱但恐怕實際心狠手辣的少女郡守“投誠”。

然而,就在官府這邊一群官員想著該要如何向即將要來到官府的嬴月表忠心的時候,實際上,嬴月今日的行程卻是完全沒有將官府加入在日程表內。

在尚武堂的事情結束之後,嬴月和同她在一起的沈姑娘完全就是原路返回到今早出門來的郡守府,中途和先前與她們分道的賈詡幾人一起彙合。

暫且先行回到郡守府中休息,休養一下精神之後再去接手處理北地郡各方麵的事宜。

回府的路上,小姑娘不由得有些忐忑的問著賈詡自己剛剛的表現怎麼樣。

聽著嬴月這個問題,青衫文士微微一笑,讚道:“很好。若是主公今後能夠一直這樣保持住就好了。”

原本嬴月在聽到他第一句時臉上揚起的笑容,在聽到後麵一句後頓時就垮了下來。

而後少女鼓了鼓腮幫子,訥訥說道:“我方才,其實根本就是慌亂害怕的什麼都不知道了……感覺心都要快跳出來了一樣。”所以她才會對賈詡問出那個問題,就是因為害怕被自己搞砸了。

而聽到小姑娘這麼說,賈詡隻是笑著答道:“等到日後這種事情主公經曆的多了,就不會怯場了。”

現在才隻是個開始呢。

“嗯……”聽他這麼說,小姑娘慢吞吞的點了點頭,而後表示道:“我會努力的。”

隨後她聽到沈姑娘歎了一口氣道:“今日傳言我是放出去了,可,在一年之後,若是達不到先生同我描述的那般情景,隻恐怕會迎來北地郡百姓的極大反噬啊。”

沒錯,雖然她在擂台之上說的那麼信誓旦旦,言辭懇切。但是實際上,對於此事,沈書檀的心中其實是沒有任何底兒的。

至於為什麼完全沒有底兒卻還要這麼說?正如先前賈詡所言,她沒有退路了,既然已經上了這條賊船,也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雖然說,她心中其實還是有一點期待北地郡的百姓們因她的不靠譜而憤怒暴起,去將她那無能的父親毆打致死的。

而賈詡的臉上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姑娘放心罷,詡不打無準備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