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嘉也不好就這麼白白的被養著啊。”聽到嘉許這依據, 郭嘉回道,而後他的語調重新的變得哀婉,溢著一份肉眼可見的委屈, “還說在文和的心中,我就是那樣的一個惡勞好逸, 白吃白喝,而心中全然毫無負擔之人?”

一聽到這句, 賈詡是真的想回身拉開車簾,翻個白眼給他, 然後緊接著再反問回去, “難道你不是嗎?”

他是真的想對郭嘉說他這個摸魚大王對自己也太沒個正確認知了。

和荀彧這般幾乎可以被稱為道德標杆的君子不一樣,郭嘉這樣負俗之譏、不在乎常理的人可不會單單因為這點小事就有什麼心理負擔,

——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郭奉孝的良心可都永遠是在活蹦亂跳,並且時常感到美滋滋的呢。

——君不見, 無論和他一起工作的是誰, 隻要他想, 郭嘉同樣也永遠都是摸魚的最厲害的那一個。

隻不過雖然賈詡是沒有把那句讓郭嘉認清他自己的話給說出口, 但是回頭掀開馬車簾子但是他的確做了。

看著目光幽幽的望著自己,眼眸中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的賈詡,孱弱的青年則是抬手掩了掩麵, 故作誇張地道了一句, “文和你這樣看我,我是會不好意思的。”

而青衫的文士則是滿臉的冷漠, 郭嘉……他對他何止是僅僅擔心郭嘉憑借強大的一己之力帶偏整個北地郡的工作風氣,甚至在他的心中隱隱覺得,在郭嘉來了之後, 很可能把郡守府之中的那幾個年齡小的給帶歪。

要知道,絕大多數的武將在日常之中的腦子……

——他們的思路被文人帶著走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在摸魚這件事上,郭嘉他已經不止是一句“擅長”二字就可以形容的來的了,或者倒不如說這已經算是他的一種下意識“本能”了,所以他的這種摸魚習性會不會就在無形之間傳染一大片的事情還真的說不好。

賈詡試著在腦海之中設想了一下,今後若是北地郡的一群人都像記憶裡每天都在被檢舉的郭嘉一樣成天晃晃悠悠,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一種閒適的鬆散,時不時的手中再拎著個一兩壇酒……

略微的有些被自己所想象出的讓人完全沒眼去看的未來景象給嚇到的賈詡不由得趕忙把這可怕的思路給丟掉,同時心中也是堅定了一點:定然要將郭嘉和幾個武將——尤其是霍去病和趙括這倆心性一衝動的小孩兒隔離開來。

思及此,青衫的文士想了想,轉眸看向車中另一側的小姑娘對她道:“詡記得主公名下,還有一間宅子,不知可否將其拿出來暫且給奉孝居住?”

“可以是可以,但是,”嬴月有些不解,對賈詡問道:“為什麼……?”

一般抽到新的人不是都跟他們一起住在郡守府的嗎?為什麼偏偏要為郭嘉另尋他處的住所呢?看他和賈詡之間談笑風生的模樣也不像是不合群的人啊。

小姑娘比較想不通的一點就在這裡,看起來很好說話的郭嘉賈詡要將他單獨安排在一處,反而是看著宛若天山之蓮般高潔隻可遠觀的荀彧要他來府中居住……看起來,就好像是將兩人身份搞反了一樣。

而聽到自家主公這個問題,青衫的文士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眼神示意小姑娘這件事等她之後就會明白了。

不過明麵上賈詡還真的找出了一點郭嘉不適合去郡守府那邊的正經緣由:“奉孝素日不拘小節,若是仲尼先生見了,恐怕會有礙觀瞻。”

其實若是在一個多月以前時抽到眼前的幾位故人,賈詡才不會去考慮郭嘉摸魚不摸魚的,好不容易見到一個文職當然是趕緊拉進來官府乾活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在這期間經曆了周瑜孫策被抽出,外加後來的端木賜的補充上來,蔡琰又給提供了幾個不知道要比那些官員們勤勉認真上進多少的女性名單,官府這邊如今已經是可以正常下班,所以再來一個荀彧就已很綽綽有餘,不必在一時間強求郭嘉。

——在人手已經不是那麼缺少的情況之下,把郭嘉這個摸魚大戶帶進來、這不就是擺明了是讓他來養魚的嗎?

說白了也就是,擱在北地郡一個月前缺人又事事忙碌的情況,任是郭嘉這個摸魚大王在官府摸了再多的魚,總體下來他的工作量也還是會比現在的正常工作量大。

而在一聽到“仲尼”二字的時候,馬車之中的五人除嬴月之外,無一不是麵色肅了肅。

孔子的名字和意義對他們這些後世學習儒家思想學說的人都非同尋常,就算是平日裡行為大多時候不符合儒家規範的國家對於這位儒家聖人心中也是滿是敬意。

不過賈詡也就是這麼放了一個孔聖人的鉤子之後就不再繼續往下提了,隨後青衫的文士看向和郭嘉挨在一起同樣看著便很孱弱的青年,很自然的喊著他的字,詢問道:“誌才不若就和奉孝一起如何?也算是相互有個照應?”

雖然他此前的確是不曾見過戲誌才,但是根據他聽說的一些對方的事跡,和郭嘉同樣有著負俗之譏的名聲,以及他和郭嘉是好友這一點本身,就隱隱的也能感受到他和郭嘉行事所差不會太多。也就是說……四舍五入一些,戲誌才大概率的也是個摸魚大戶。

所以同為摸魚大戶,他還是暫且先和郭嘉一起吧。

衣食住行全都是人家來花銷,戲誌才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過多的意見。

所以孱弱的青年隻是朝著另一邊的小姑娘眨眨眼睛,道:“主公之後可一定要記得任用我啊。”

聽此,美貌的少女則同樣也是眨了眨眼睛,算是回應。

隨後嬴月看了看馬車之中的其他幾人,從距離她最遠,因為最開始就已經定下來要去農田附近的房子居住以便於及時同時也是更方便觀察農作的賈思勰,看到自己身側的荀彧,道:“不過回到城中的前兩天,大家都還需要在同一間屋子稍微忍耐一下。”

畢竟誰讓他們都是被從城外撿回來的“昏迷”的人呢,為了方便照料看顧,當然是放在一間屋子裡更合適了。

而在這個時候,一如既往一樣的給新抽到的人物安排著大致的身份設定的嬴月和賈詡,全然沒有想到過,這一次的“撿人”活動,在不久之後還能引發出一個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傳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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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荀彧、郭嘉、戲誌才以及賈思勰四個人被抽到的第二天白天的時候,外麵開始隱隱的傳起了郡守大人外出的時候又救了好幾個可憐人回來的事情,算是走流程,把幾人的身份給過了“明路”。

……雖然說那個“又”字委實是透著一種萬分微妙的味道。

但好在由於現在幾乎整個北地郡的百姓對於嬴月都有著一種“郡守大人是大好人”、“郡守大人是上天派下來救難的仙女菩薩”的特殊濾鏡,所以對於此落在百姓們的眼中,也就是更加的坐實了她仁善的名聲而已。

而在下班之後,想著昨天孔丘來找自己,但是才剛剛起了個頭,便因為他們去抽卡而止住的學堂那邊的問題的話語,於是嬴月便主動的去找了孔丘,準備向他詢問此事。

嬴月過去的時候,剛好端木賜也在自家老師那裡,見到小姑娘,手中正在沏茶的子貢微微起身,看得嬴月趕忙擺手製止他的動作。

美貌的少女輕輕搖了搖頭,道:“私下間的時候,子貢不必這麼正式的。”

而後在青年重新俯身擺弄手中那壺茶後,嬴月看向孔丘,開口道:“昨日仲尼先生所說的學堂一事……不知那個小名喚做小胖的孩子是什麼樣的情況?”

一聽到小姑娘說起這個,身如修竹的長者則頓時就是不住的搖頭,“他根本就是不想學,不願意學。”

隨後孔丘輕歎一口氣,又道:“從這個出身官員之家的孩子以七歲的年齡被送來從《百家姓》、《千字文》這類啟蒙書籍開始學習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那個孩子他根本就不想讀書。”

按理來說,像是小胖這種有條件的家庭,早一些的兩三歲便開始學這些,就算是晚一點的,那麼在五歲也應當開始啟蒙了,但是他一個年齡七歲、又受父母寵愛的孩子,卻被送來和其他的完全零基礎的孩子一起學,這本身其實已經在說明一些問題了。

——或是駑鈍愚笨或是自身厭學,總體也就不外乎這兩種情況。

孔丘其實不怕學生駑鈍愚笨不開竅,他的教育理念主張的便是有教無類,無論聰明還是愚笨,隻要願意學,他也就願意教。

然而小胖這個孩子的問題就出現在偏偏他的問題是後者——他自己就不想念書。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往往大多數富貴人家的孩子身上才會有的不願意學習的“病症”。

按理來講,遇到這一類的自身就一點上進想法都沒有的,孔丘其實也是不想再去多做什麼——連自己都放棄自己了,外人說再多做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出現在嬴月的支線任務上,文教興國1.0版本共計就九個人,小胖這個孩子恰好是被計算在內的最後一位。

而他們又是真的很需要那個任務獎勵。

——印刷術。這樣的好東西誰會不覺得心動呢?

原本此前在學堂開學的第一天的時候孔丘是以為往下列出的幾樣關於筆墨紙文房四寶相關的獎勵可能強求不來,畢竟暫且不說其他的書,隻單論六藝,就是一個很有門檻的東西,但是在他看來印刷術應當是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的。

印刷術隻是需要讓那九個孩子弄會千字文和百家姓而已啊。

然後,他遭遇到了自己教育生涯的滑鐵盧——

而後孔丘繼續道了一句:“此前丘考校他《百家姓》的時候,那孩子才背了沒兩句,緊接著就話音一轉,繼而給背到《千字文》去了。”

說道這一句的時候,長者捋著胡須的手不禁都開始變得微微顫抖。

他教過那麼多學生,帶過那麼多弟子,何曾見到過這般的……不上進之徒。

聽此,嬴月問了一句:“那他的家人如何說?”而後她忽然之間想起來什麼,又問道:“先生可曾去找過小胖在女學教書的姐姐談過?”

孔丘微微頷首:“找過了,談過了。”

嬴月道:“她是如何說的?”

隨後孔丘將當時對方委婉的表述家中不指望小胖能夠讀書讀出個什麼成績,隻求他能好好上學,識字,能夠學一些知識,以後彆當一個徹徹底底的文盲便已經足夠的話和小姑娘轉述了一遍。

聽他這麼說,嬴月頓時就愣了一下。她和那位姑娘一起習字,是知道對方心中也有傲氣的,然而這樣的一個驕傲的姑娘卻對著弟弟的先生說出了這樣的話,於是小姑娘不由得試探的問道:“先生可曾問過小胖有什麼理想嗎?”

這句話的話音才剛落下,小姑娘便見孔丘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然後她就聽著素日裡溫文爾雅的長者語氣沉重的說出了四個字:“混吃等死。”

所以他才是真的打從心底的覺得小胖這孩子他教不了。

小小年紀,便不思進取。

垂髫之齡的年紀卻已經在想著高齡的生活,這樣的人……孔丘一輩子中委實是沒見過。

看著孔丘被孩子沒有誌氣給氣成這樣,小姑娘看了看他,猶豫再三,但終究耶還是沒有把其實她以前也是想著得過且過、活過一天是一天的事情給說出來。

不論火是否大不大,終歸往上麵澆油不是善舉。

隨後嬴月想了一下,又問道:“那……小胖可有什麼可以從中下手的愛好嗎?”

小姑娘這個問題才一落下,孔丘立刻回道:“他喜歡吃。每日在學堂的時候,但凡不是上課的時間,他定然都是在吃東西。”

甚至他每天是第一個到學堂,最後一個離開學堂。

原本當初剛看到這樣景象的時候,他心中還覺得是個好苗子。然後緊接著就發現——之所以他來的最早,走的最晚,都是為了吃。

一想到這裡,孔丘就覺得自己遲早是要被這小孩給氣到吹胡子瞪眼,徹徹底底君子風度全無。

聽到孔丘這麼說,嬴月思索了一下,而後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之後翻看一下菜譜,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奇一點的東西能夠引得一點小胖學習的興致?”

小姑娘心中所想的就是,起碼做一做努力將文教興國任務的《百家姓》和《千字文》的獎勵拿下來,得到印刷術,此後可以更廣範圍的普及書籍。

畢竟這兩本真的是最為基礎的啟蒙書了,是想要認字,就定然要學的書。

而至於剩下的,筆墨紙乃至總獎勵十連抽……那就一切都隨緣,聽天由命吧。

孩子真的不願意讀書,又何必要去強行逼迫呢?

何況,若是真的要如此行事,她又和曾經逼迫自己的那些人還有什麼區彆?

“這樣也好。”聽此,孔丘點點頭,顯然也是還沒有直接就此真的放棄了印刷術。

而後,說完了小胖這個問題兒童的事情之後,隻聽重新恢複了神色悠然的長者突然朝小姑娘問了一句,“說起來,上一次我在郡守那見的東坡肉……”

聽到這一句,嬴月一開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而後意識到孔丘在說什麼之後,美貌的少女彎了彎漂亮的丹鳳眼,道:“仲尼先生喜歡的話,我讓後廚那邊再給您做呀。”

雖然現在這個時節豬肉不是很好搞,但也還不至於罕見到了一郡之地都找不出來的地步。

隨後像是又想起來什麼,小姑娘又補充了一句,“嗯……讓後廚悄悄的給仲尼先生做,不告訴其他人。”

思及其上一次吃東坡肉的時候,有幾人對於孔丘那過於高大上的濾鏡而產生的“孤立”行為,嬴月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讓賈詡他們知道了吧。

而在聽到這一句後,身如修竹的長者這下徹底滿意了,唇角都在微微上揚著,看得小姑娘將自己的眼睛彎成一彎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