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格都是孤獨。他缺少和外界的有效溝通,習慣我行我素,仿佛生存在社會規則之外。
可能有的人就喜歡他隨心所欲,漠視世界運行的既定軌跡,砸碎一切陳舊枷鎖,不害怕失去,更無所謂麵對所有荒蕪。
但他不能一直封閉叛逆下去。
像冥頑不靈的石頭因為一點喜歡,意外地長出了血肉和心臟。隨之而來的除了簡單的喜怒哀樂,還有複雜的痛苦、幸福、恨與愛。
得到一點,他就無法全部忽視。
而現在,薑換站在了一個未曾設想的進退維穀的位置,不能率性而為了。
“受到傷害最多的人”。
雙手捂住眼睛,薑換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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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薑換問“在乾什麼”的微信時,喻遐剛在醫院和叔叔換了班。
不是要去平京臨時有事嗎,現在忙完了?
喻遐疑惑著,在微信上打字:“醫院,今天我叔要去值夜,嬸兒又臨時在雇主那邊幫忙,過不來。”喻遐提到這些,儘可能地把所有軌跡都告訴薑換,避免哪怕萬分之一被誤解的可能性,“我都放假了,確實應該在這邊多陪陪的。”
那邊又安靜了會兒,喻遐到底問出口:“怎麼啦。”
薑換說:“發我個定位。”
喻遐:?
“剛下飛機。”
“來看你。”
吊瓶內,液體滴落時仿佛在狹小的管內激起幾圈漣漪。
房間安靜得隻聽得見呼吸和心跳,在此之前,喻遐一直以為是誇張的修辭手法。等父親敲了敲床沿,他抬起頭,終於找回了呼吸。
“怎麼……了嗎?”喻慶濤問得簡短,目光卻關切。
用手掌貼了下滾燙的臉,喻遐搖了搖頭。
心跳並未平複,愈演愈烈,連同血液也一同鼓噪,湧向每一處能暴露他緊張和激動的皮膚,很快,他就肉眼可見地變得通紅。
薑換來東河了嗎?
薑換。
為了他,來東河了。
喻遐聽見空調卡殼似的嗚咽一聲,突然回神,差點語無倫次:“手機、那個……可能是溫度調太高了。”
手被父親蓋住,寬厚掌心溫度雖然冰冷,那層熟悉的老繭卻讓喻遐瞬間找回實感,激動退潮,暫時地恢複平靜。他放輕了聲音狀似自言自語,給自己鑄就的銅牆鐵壁也經由突如其來的驚喜在某處砸破了一個洞,內中掙紮,全都有了發泄的出口。
“沒什麼……爸,我不知道告訴誰了,可能最近事情太多壓力有點大,雖然讀研的事定下來,我心裡還是靜不住。”
喻慶濤始終注視著喻遐,無聲地鼓勵他繼續說。
這是他們父子間少見的與病情和家庭的談話,喻遐被他蓋著手,偶爾感受加重力度,似乎就能半真半假地坦白一點心聲。
“總覺得對不起你們。”喻遐抽了抽鼻子,聲音很低,“家裡都這麼困難了,我還想著讀研,不去老實找個工作賺錢什麼的……叔叔和嬸兒都辛苦,你治療也辛苦,我有時候安慰自己,你們都同意了那就真的可以去讀吧。但每次看見他倆到處奔波,我又……很不忍心,想,實在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