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自私。”
簡短的幾個字艱難說出時,剛聽清,喻遐眼睛立刻隨之一熱。
喻慶濤說話慢,一句話要拆出七八個短句才能表達清楚,但他眼神堅定,不依不饒地要喻遐聽清楚:“你是好孩子,爸爸……不怪你。讀研,沒錯,是爸爸……拖累你,醫藥費很……太貴。”
“沒有,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喻遐提高音量,“讀研沒有那麼貴,老師說會幫我申請助學金,還有其他的補助。我知道你們支持,所以未來就算去讀我也會安排好時間的。爸,你得積極配合治療,你沒拖累誰,我——”
我在世界上的親人隻剩下你了。
喻慶源、桑立雪是家人,薑換是愛人,但他們都不能替代父親。
險些哽咽的話音被喻遐強行按回去,他掐著另一隻手掌心,擠出令喻慶濤安心的微笑:“我不再那麼想,你也不能說自己是我的拖累,行麼?”
喻慶濤緩慢地點了點頭。
為了衝淡突如其來的凝重氣氛,他挪動手指,示意病房內的電視機。喻遐趕緊打開了,調到一個歡聲笑語的喜劇節目給喻慶濤看,不再多提辜負和拖累的沉重話題。
他陪著看了會兒,放在床邊的手機振動一下,兩下。
煙火棒頭像回他同樣的定位。
薑換說:“我到了。”
喻遐注視這行簡短文字半晌後抬起頭,窗簾被空調吹得軟軟地掀起一個角。他把喻慶濤的手機調到緊急撥號界麵,又把護士站的按鈴塞進他手裡。
“爸,我……我臨時有點事,下樓一趟。”愧疚作祟,喻遐儘可能把一切都安排周全,“十分鐘就回來,好麼?”
喻慶濤安定地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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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複科位於市一醫院的新住院大樓,隻有一棟,其餘設施還未完全投入使用。比起在老城的舊址,新地址位於濱海新區,這時正值臘月,入夜後溫度明顯低一些。
新城不載梧桐了,樟樹也纖細,街燈在襯托下尤其高大,宛如鋼鐵守衛直衝雲霄。
空氣冷冰冰的,喻遐走出住院部後有一瞬遲疑,不知道去哪兒找薑換。通往大門口的路上隻有零落的幾處照明,他邊在聊天框裡發定位和消息問薑換周圍有沒有標誌性建築,邊往那邊走。
“保安亭邊上有個指示牌,我在那邊等……”念念有詞地打到一半,喻遐確認位置,剛向右邊看過去,樹下,熟悉的修長身影攫取所有目光。
喻遐放下手機,那人就朝他走過來。
短短幾步,風仿佛突然停滯,喻遐直到牽住他的手感覺到皮質手套的特殊觸感,才確信薑換真的出現在自己身邊。
喻遐的眼眶立刻有點發熱:“這麼晚了,你怎麼……”
“答應了來看你。”
薑換說著抬手捏了把喻遐的臉,不滿地皺眉:“這才幾天,又瘦了。”
“我在認真吃飯的,也好好睡覺了,可能是最近運動量變大了所以就……體重其實沒掉!”喻遐辯駁著,聽見薑換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薑換似乎沒有要和他去哪兒的意思,儘管光線昏暗,到底算在公共場所不敢造次,隻是牽手,就已經非常親密。他脫掉那雙皮手套揣進大衣兜裡,拉著喻遐十指相扣,握了好一會兒,被問起“你不是去平京了嗎”,才想起這趟的目的。
“嗯,是去了,但覺得今天還是過來一趟。”薑換和喻遐在醫院步道走著,交疊的手指被他攥在一起放入口袋取暖。
夜風極嚴寒,氣溫接近零度,可喻遐一點也不覺得冷。
“什麼時候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