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新怔忡了足有兩秒,才忙道。
“好、好……我把打包盒留在車子裡保溫的,我這就去拿,稍等。”
很快,他提著兩大隻塑料袋回來,看來果真買了不少。
兩人一路沉默著進了電梯,開門。
管奕深其實還沒準備好麵對方永新,但要他直接把對方趕回去,又狠不下這個心。
鑰匙隨手放在茶幾上,看著方永新挨個將飯盒從袋子裡拿出,在桌子上端端正正排好,想到距離彼此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飯,都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心中竟泛上說不出的滋味。
但他終究揉了揉眉心,直接開口:“你來找我,不會隻是為了送飯吧?”
還是有什麼說什麼最好,如今他們之間的氛圍,實在稱得上尷尬,何必為難自己相處。
方永新擺弄盒飯的手一頓,緩緩鬆開。
清潤的眼睛看過來,仿佛在心底措辭了無數遍,隻為麵對眼下的情形。
默然幾秒後,沉聲道:“對,是華瑾的案子,有新的進展了,警方還沒有正式對外公布,我猜你應該還不知道,所以想告訴你一聲。”
管奕深倏地抬眼,一下子挺起脊背,他完全沒想到方永新一開口說的會是這個。
“什麼進展?難道邱學遠定不了罪?”
不都人證物證俱全了嗎?還會出什麼變故?
方永新見他一臉緊張,立即回答:“不,是新的嫌疑人出現了。”
“上次在拘留所門口,我就想和你說的,但邱學逸在場,他和他哥畢竟一條心,我擔心走漏風聲,會驚動另一個不知名的嫌疑人,所以才沒有解釋。”
說到這兒,似乎想到往日情狀,眸光閃了閃,流溢出點點細碎的黯然。
管奕深卻無暇顧及,濃眉蹙起,心中猶疑反而更甚。
另一個?可華瑾從沒和他講過,除了邱學遠之外,還有另一個男人啊。
思索不出個所以然,方永新移步,來到跟前,仿佛專門負荊請罪般,不敢坐下,隻站著,看向沙發上的管奕深。
醞釀了好一會兒,薄唇輕啟,開始吐字清晰,邏輯嚴明地講述。
“我請的黑客早就攻破了邱學遠的電腦,也拿到了視頻,但很快就發現,這些視頻大多經過剪輯,並不是原片,也就是說,經手人不止邱學遠一個。”
“我翻看了所有視頻之後,也發現,在其中幾個視頻中,存在第二個男人的聲音。”
“那個人一次都沒有出鏡,基本都是手持攝像頭,為邱學遠拍攝侵犯受害者的過程。因此我推測,邱學遠還有幫凶,那個人可能是和他臭味相投,又或者是他的走狗,就算黑客盜走所有視頻,把他的電腦弄報廢,肯定還有備份在那個人手中。”
“所以我拜托做娛記的高中同學,假借勒索的名義要挾,實則是為了嚇唬邱學遠。”
“他害怕視頻落到警察手裡,必然急於銷毀證據,而我早就監聽了他的手機,隻要他主動聯係對方,就能揪出第二個經手人,徹底杜絕視頻外流的可能性。”
“我沒想到的是,邱學遠竟然真的那麼沉得住氣,不斷拖時間,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暴露。我懷疑,他也知道自己乾的事見不得光,所以偷偷準備了兩部手機。”
“可那個人一天不露麵,我就一天不能告訴你實情。”
話及此,方永新眉心緊擰,沉重地放低了嗓音。
連日來擠壓在心中的痛苦層層堆疊,早已磋磨得他夜不能寐,輾轉反側,近乎神經衰弱,必須吃藥才能入睡。
而從他開始講述第一句話起,管奕深的眼神就不可謂不震驚。
越聽到後麵,錯愕的目光便越分明。
他完全沒想過,方永新不僅沒有自私自利,薄情寡義,反而在為華瑾伸張正義的道路上,出了如此多的力,比他這個最好的朋友還要上心。
這一席話帶來的顛覆感,徹底超過了心理預期,思維千絲萬縷地糾纏著,煩亂無比。
半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現在告訴我……”
“沒錯,”方永新點頭,肯定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知道他藏不了多久,一開始,他可能還想著,邱家畢竟財力雄厚,或許有本事把這個案子大事化小,但隻要其他受害者不斷出麵作證,邱學遠徹底翻不了身,他肯定會著急,害怕邱學遠棄車保帥,把他供出來,甚至把大部分罪名都推卸到他身上。”
“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等,等他什麼時候憋不住,主動去看守所見邱學遠。”
“就在昨天,終於傳來消息,嫌疑人出現了。”
“是邱學遠高中的一個小弟,當年的強.奸案就有他一份,邱學遠出國留學後,留下的小團體就散了,這個人後來家道中落,缺錢花,就找上了邱學遠,答應給他拍攝剪輯這種視頻,來滿足他變.態的欲.望。”
“我請的黑客第一時間就追蹤到了那個人的手機電腦,可能是想拿著底牌和邱學遠談判,他沒有刪除視頻原片,其中還有幾個更加突破下限的……邱學遠大概也沒膽量存著,被他偷偷保存下來,現在,都成了罪加一等的鐵證。”
“我把一切線索都交給警方了,接下來的事都留給法律審判。”
“我不管了,我終於不用再管了,可以找到你,說明所有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