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忙上前端起茶盞,霍嬤嬤接過喝了兩口,方才止住了這陣咳嗽,喘息著道:“叫三爺費心了,老奴很快就說完了。”
陳瀅很擔心她身體出什麼事,可老人家分明就是憋得狠了,如果不讓她說完,隻怕更傷身,隻得坐回去,聽她繼續往下說。
“侯爺後來告訴老奴,那下賤東西一眼盯上大姑娘,就因為大姑娘有個‘克親’惡名兒,他就向天借了膽子來攀汙侯府。他掏光了家底,買通了大姑娘身邊兒的一個老婆子,那老婆子原是灶上燒水的,因那莊子上的守衛沒那麼嚴密,竟叫那老虔婆偷偷瞧見了姑娘沐浴,姑娘身上的記號兒,就是這老虔婆告訴那下賤坯子的,真真是……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這陣敘述,霍嬤嬤雙頰的潮紅更加明顯,顫抖著手去端茶盞,陳瀅忙搶上前遞給了她,一麵便柔聲道:“好了,嬤嬤,我都知道了,彆急,慢一些。”
這一回,霍嬤嬤的咳嗽去得很快,兩口熱茶落肚,她的麵色便緩過來了好些,迭聲道:“三爺恕罪,老奴今兒當真失禮得緊,三爺千萬寬恕則個。”
陳瀅想說“不必”,未及張口,驀覺身後寒意乍起,她轉首看去,便見門簾高挑,裴恕正立在門邊兒上,身上的衣袍被風吹著,袖邊有幾片細雪飄落。
“那些陳年舊事,嬤嬤不必再說了。”他放下簾子,大步走了進來,將臂上搭的一件氅衣披在了霍嬤嬤身上,語聲低沉:“我叫人把炭爐子燒旺了,嬤嬤且去車上等一等,我很快就好。”說著便上前攙扶。
自打瞧見他進屋,霍嬤嬤的眼睛裡便是滿滿的歡喜,此刻聞言,便笑眯眯地去拍他的手:“好啦好啦,老奴都說完了,侯爺隻管去做正事要緊。”
“嬤嬤還是先上車吧。”裴恕將她扶起來,又向陳瀅略略一點頭:“方才有勞了。”
霍嬤嬤亦陪笑道:“剛才真真是多謝三爺,沒嫌老奴絮煩,老奴如今就覺著心頭輕了好大一塊兒,三爺當真是個頂心善、頂好心的姑娘家。”
老人家年高容易忘事兒,這一開口,到底還是漏出了她對陳瀅身份的了然。
陳瀅對此早有所料,聞言隻含笑道“無事”,霍嬤嬤也沒意識到自己走了嘴,咧著嘴一直在笑。
裴恕在旁瞅見了,不知為何,那神情就有點不大自在,所幸陳瀅隻顧著與霍嬤嬤說話,他這一絲異樣便也不那麼明顯。
找人來將霍嬤嬤送了出去,裴恕方回轉來,提起水壺便往那茶壺裡續茶,一注白煙傾瀉而下,他低沉的語聲亦雜在其間:“你……都知道了?”
“是,霍嬤嬤都告訴我了。”陳瀅說道,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十分平靜。
裴恕以眼尾餘光打量了她片刻,見她麵色如常,莫名地覺得心底一鬆。
“既是如此,我的態度你應該也就能明白了。”他提著水壺走到旁邊耳室,陳瀅聽見了隱約的打水聲,應是他正在往水壺裡倒水,低低的聲音亦隨之傳來:“如此便好。”